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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這樁問題,委實是樁不易處理的莫大難題,獨孤智蹙眉無奈之下,連東門柳所問話兒,也未及時答理。

  東門柳的性格,何等高傲?豈是甘受冷落之人,雙眉一揚,怫然叫道:「獨孤智,你莫要對我擺出什麼幫主架子,須知我若非看在彼此有點遠親的份上,誰希罕你這『六殘幫供奉』名位?」

  這幾句話兒,說得頗重,使獨孤智好不難堪。

  獨孤智身為「六殘幫主」,掌握無上威權,怎容如此搶白衝撞?

  換了旁人,不是被正以幫規,便是被獨孤智輕搖羽扇,中毒化血慘死。

  但東門柳畢竟不同,一來他總是獨孤智的表叔,二來又是「六殘幫」倚若長城的蓋世高手,大有利用價值,遂令獨孤智不得不委委屈屈地,陪笑說道:「叔父不要誤會,小侄怎敢在叔父駕前,有所狂妄,擺甚幫主威風?我只是由於『天玄橋』上來人,武功高明,太以厲害。」

  東門柳也覺自己適才的那幾句話兒,說得大重,獨孤智雖係自己表侄,但他既為一幫之主,則在大庭廣眾之間,便不應損害他的尊嚴。

  想到此處,這位「紫拂羽士」,也換了一副和藹神情,溫言接口道:「賢侄所說被困在『天玄橋』上的厲害對頭,到底是誰?」。

  獨孤智聽問起來人是誰?仍頗躊躇難答。

  還是雲千里一旁替他解圍地,含笑問道:「請示幫主,來敵既然太以厲害,又復身分不明,可否便請東門老供奉,大展神威,去往『天玄橋』,擒來審訊?」

  獨孤智暗喜雲千里這幾句話兒,說得極為得當,但仍故意做作地,向東門柳看了一眼,搖頭說道:「東門叔父新來,片塵未浣,怎可便請勞駕?」

  東門柳不等獨孤智往下再說,便即站起身形,向雲千里揚眉叫道:「雲堂主,『天玄橋』何在?煩你引路如何,我要見識見識橋上來人,是長有三頭?還是生有六臂?」

  雲千里向獨孤智躬身請示說道:「幫主,東門老供奉自願前往『天玄橋』擒敵,敬請幫主發根『朱紅竹令』,雲千里才好……」

  獨孤智搖頭說道:「不必發甚朱紅竹令,我們三人,一同前去看看。」

  他這樣安排,有其深意,獨孤智是要憑自己機智眼力,當場判別兩位「紫拂羽士」東門柳的真偽,倘有明顯跡象,便可利用「天玄橋」上的厲害機關,立時除卻,免得留為後患。

  雲千里又復問道:「幫主等既去『天玄橋』,同對於『天奇林』中所困的『殘心秀士』曹冷血,『無情奼女』雲香蘿,『天啞真人』抱殘子等三人,又復如何處置?」

  獨孤智道:「這三人已是通過一切測驗,即將由我正式收錄,頒予職位的本幫新進人物,讓他們在『天奇林』中,多困上一些時候,有甚關係?我不是業已叫你轉命執掌『天奇林』機關之人,只發動困人埋伏,莫發動傷人埋伏了麼?」

  雲千里點了點頭,鋼拐拄處,轉過身形,便引領東門柳,出得這議事大廳,向「天玄橋」方面走去。

  獨孤智果然也由侍者,推動輪車,一同行往。

  東門柳久隱山林,也與獨孤智多年未見,不太清楚他的情形,邊行邊自含笑問道:「賢侄這輛輪車,製作得似乎極為精細。但不知是否必需人力推動,方能行走?」

  雲千里一旁笑道:「老供奉哪裡知道,我家幫主的這輛輪車……」

  話方至此,忽見獨孤智在對自己暗施眼色,遂會意改口笑道:「……本可製造巧奪天工,但因尚有幾樣精細零件,不曾鑄就裝配,故而目前仍需以人力推動。」

  雲千里改口得好,掩飾得妙,說得入情入理,毫無斧鑿痕跡。

  獨孤智以目示意之故,是在未能確實東門柳的真假身分以前,不願意洩露重大機密,把自己的輪車奧妙,輕易說出。

  如今見雲千里反應敏捷,措詞得當,遂點了點頭,暗示嘉許之意。

  東門柳果然未曾發覺雲千里言有未盡,故意遮掩,只是揚眉說道:「獨孤智賢侄既然身患痼疾,鎮日行動不離此輪車,便應盡量製造得精巧一些,關於此事,我倒可以貢獻你一點意見。」

  獨孤智問道:「叔父有何高見?」

  東門柳含笑說道:「我覺得輪車除了代步以外,最好兼具護身之用,賢侄不妨在此車的左右扶手,暨踏板等處裝置上幾件精妙厲害暗器。」

  獨孤智的這輛輪車之上,其實早就裝置有多種厲害無比的殺人利器,一按機括,立可自動行駛,無需人力相推,甚至入水能浮,並作短距離的凌空飛渡。

  但他聽了東門柳的話後,卻故意大為高興地,稱謝說道:「多謝叔父指點,今日事了,小侄便命幫中巧手機匠,替我在左右扶手上,裝配兩筒『七孔黃蜂針』,在踏板上,裝配一排勁力較強,專破一切內家氣功的『天狼弩』吧!」

  東門柳點頭笑道:「裝配兩筒『七孔黃蜂針』,與一排『天狼弩』外,我還有一種想法。你可以在車前加裝一個龍頭,代表「龍頭幫主」之威,龍口中則滿儲劇烈毒汁,把機括設在車後枕頭部位,若遇急事,腦後稍凝真力,龍口立開,毒汁如雨狂噴,對方如何消受?」

  這種裝置,獨孤智確未想到,心中大喜地向雲千里點頭叫道:「雲堂主記住我東門叔父的金言,少時回轉『天玄谷』後,立命二匠,如計裝配。」

  他一面說話,一面暗想眼前的這位「紫拂羽士」東門柳,對自己頗為關切,似乎不像是個冒牌假貨。

  但轉念一想,也頗難說,因為越是有意混入「天玄谷」的冒牌假貨,便越應大獻殷勤,博取自己信任。

  兩種可能,互相矛盾,在獨孤智心中,極為混淆,竟使這位以機智著稱,冠絕天下的「六殘幫主」,無法加以斷定。

  他們邊說邊行,業已走入了一個相當黑暗,並相當曲折的洞穴甬道之內。

  東門柳含笑問道:「這座相當深的洞穴,就是『天玄谷』最後一道屏障『天玄洞』麼?」

  獨孤智點頭笑道:「叔父說得不錯,這座『天玄洞』中的一切佈置,整整費了我五年苦心。」

  東門柳道:「你把這『天玄洞』中的各種裝置,發動一下,給我看看。」

  這兩句話兒,把位狡詐多疑的「六殘幫」幫主獨孤智,又復聽得疑雲暗起。

  因為東門柳鬧了雙包,孰真孰假,無法斷定之前,對方所提這種發動「天玄洞」中各種裝置的要求,豈非跡似探聽機密?

  先聖賢說得好:「可與言,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與之言,失言!」獨孤智如今是既怕「失言」,洩露機密,又恐「失人」,得罪東門柳,自然左右為難,不知怎樣才好?

  東門柳話完,未聞坐在輪車上的獨孤智答話,不禁愕然問道:「賢侄是怎麼了,你有難言之隱?抑或……」

  獨孤智知道,再不答話,便將「失人」,遂趕緊陪笑說道:「叔父說哪裡話來,『天玄洞』一切裝置,雖屬本幫最高機密,但在叔父駕前,卻決無難言之隱,只因有些奇妙機括,必須在『天玄谷』內,遙為控制,而又發動需時……」

  說到此處,東門柳便搖手笑道:「既然這樣麻煩,我就不要看了。」

  雲千里猜出獨孤智的為難之處,一旁笑道:「等『天玄橋』事了,回到『天玄谷』中,由幫主在總圖上對老供奉細講一遍,則不僅『天玄洞』一地,便把整個『六殘幫』的形式裝置,也均瞭若指掌的了。」

  獨孤智聞言,心中一喜,暗讚雲千里這種措詞,極為得體。

  因只消「天玄橋」事了,東門柳的真假便分,隨同自己與獨孤智回谷之人,必是真東門柳,縱對其稍洩機密,又有何礙?

  東門柳「哦」了一聲,揚眉問道:「你們在『天玄谷』中,居然還設有總圖?」

  獨孤智笑道:「總圖之設,雖然費盡心思,但小侄卻可獨處斗室,掌握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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