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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這位「紫拂羽士」東門柳,生平不知經過了多少大風大浪,但今日由於舐犢情深,竟不禁傷感得全身發顫,目中隱蘊淚光,趕緊伸手替東門芳診斷脈息。

  就在東門柳專心一志,為東門芳診脈之際,獨孤智與雲千里卻得意互視,從臉上浮現相當陰險的森森冷笑。

  原來,獨孤智的心機太探,東門芳一到「天玄谷」,他便把她原中毒力祛除,換用了一種更厲害,令人神志失常,宛若白癡的獨門奇毒。

  因為,東門柳一到來,倘若聽得東門芳口中時常喃喃自語地,說道:「我要到桐柏山去。」豈非立即知曉是自己所耍花樣,可能弄巧成拙,難收預期效果。

  如今,東門芳神志昏迷,鎮日不言不動,自令東門柳為之急煞,自己則佯作替她悉心診治,更對東門柳刻意恭奉,這樣拖上個把月後,不僅雙方情分融洽,恢復了親戚之誼,東門柳、東門芳父女,並將心感大恩,樂為己用。

  以「天玄谷」的天然絕險,加上自己的絕代心機,再加上東門父女的絕代武功,「六殘幫」不興何待?放眼天下的武林,任何哪一門,哪一派,也不足與自己互相爭霸的。

  獨孤智正在越想越覺得意,躺在輪椅之上,有點飄飄欲仙之際,東門柳已為東門芳診完脈息,瞿然叫道:「獨孤賢侄,芳兒並未受重傷,好像是中了什麼獨門奇毒?」

  獨孤智聽東門柳業已不叫自己「獨孤幫主」,也叫「獨孤賢侄」,不禁心中大慰地,含笑答道:「叔父放心,小侄也已診出芳妹是中了獨門奇毒,並窮搜靈藥,替她配製了一爐『清心九轉丹』,最多月半光陰。把丹藥服完,定可徹底痊癒,但在服藥期間,卻最忌使芳妹再受刺激,要讓她摒除百擾,靜靜將息才好。」

  東門柳搖頭一嘆,揮了揮手,獨孤智便命侍女們,仍將東門芳所坐「九華車」,推回清心靜室。

  雲千里一聲「擺酒」,正待命人以盛宴款待東門柳,東門柳忽然撂手說道:「老弟且慢安排吃喝,我還有要緊事兒,要問問你家獨孤幫主。」

  獨孤智驀又聽得這聲「獨孤幫主」不禁皺眉問道:「叔父有何事見教?」

  東門柳冷冷說道:「我雖尚未見過你的『天玄橋』,『天玄洞』之妙,但僅由目睹所及,業已知道這座『天玄谷』,委實稱得起金城湯池,龍潭虎穴。」

  獨孤智苦笑說道:「叔父不會好端端捧起我的場來,大概是敢抑先揚,定有一頓臭罵。」

  東門柳向他看了一眼,點頭說道:「你畢竟有點聰明,居然聽得出我的弦外之音。」

  獨孤智道:「叔父只要肯罵,小侄求之不得,我最怕就是無人對我,加以箴規……」

  東門柳不等他話完,便即接口說道:「你空自把『天玄谷』修築得宛如鐵桶一般,卻將外賊養在桶中,豈不成為心腹之患?」

  這兩句話,把獨孤智及雲千里,都聽得大吃一驚。

  雲千里首先問道:「東門老人家此話怎講?怎見得本谷有外賊潛伏?」

  東門柳指著嵌在木架上的司馬豪,向雲千里向道:「此人是何身分?」

  雲千里答道:「業已稟告過老人家,他叫司馬豪,是原本列名『宇宙六殘』中司馬聰、司馬明之弟。」

  東門柳道:「你考驗『殘心秀士』曹冷血時,為何要用真司馬豪,和假東門芳?」

  雲千里陪笑答道:「東門芳是老人家愛女,又是我家獨孤幫主表妹,怎敢對她有絲毫傷害,遂以假的代替。」

  東門柳繼續道:「司馬豪為何又用真的呢?」

  雲千里獰笑答問道:「他兩位哥哥不識抬舉,不肯參與『六殘幫』,便拿司馬豪作為代表,先行刺傷一目,使其成殘,然後慢慢威逼利誘充任『六殘』之一。」

  東門柳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獨孤智坐在輪椅之上,含笑問道:「叔父是否認為我們所作的這項打算,有甚不要?」

  東門柳哂然說道:「計倒沒有什麼不妥,就是人兒不對。」

  「人兒不對」四字,聽得獨孤智與雲千里,均相顧發怔。

  東門柳雙眉微拂,指著被嵌在木架上,業已眇了一目的司馬豪,冷笑說道:「這個司馬豪,也是假的。」

  雲千里叫道:「不會……」

  兩字才出,東門柳便哂然說道:「誰說不會?剛才我分明看出此人臉上,也有易容藥物。」

  雲千里怒哼一聲,拄拐而起,又復縱到木架之前,用藥布向司馬豪臉上,用力擦拭。

  「紫拂羽士」的眼力,怎會有差,木架上人,哪裡是風神英秀的司馬囊,只是「天玄谷」的一名年輕弟子。

  真相一明,獨孤智勃然震怒,向雲千里厲聲問道:「雲堂主,負責把真司馬豪,和假東門芳嵌上木架之人是誰?」

  雲千里不得不答地,低聲說道:「是內三堂十二紅衣香主中的獨孤健。」

  ▼第十三章 「雙胞案」

  獨孤智聽得眉頭一皺,因為這獨孤健還算是自己的一位遠房族兄,但當著東門柳未便回護,只好冷然說道:「雲堂主,命人持我『朱紅竹令』,飛傳獨孤健,立刻來此。」

  雲千里躬身領命,就在獨孤智所坐輪車之旁,拔了一根「朱紅竹令」,交給值役弟子。

  過了片刻,一名酒氣薰人,顯尚醉意未消的紅衣老者,便自蹌踉趕來,向獨孤智一抱雙拳,躬身問道:「獨孤健參見幫主,不……不知幫……幫主有……有何差遣?」

  對於酒醉之人,獨孤智不用多費唇舌,空自發問,遂把手中羽扇,略為揮了一揮,似命獨孤健退去。

  獨孤健未曾遵命退去,反似有所驚懼地,全身觳觫不已,發起抖來。

  抖了不到半盞茶時,驀然全身一軟,往下一癱,血腥氣息立起。

  原來好端端的一名紅衣香主獨孤健,竟在轉瞬之間,莫名其妙地,骨肉齊消,化作一灘血水。

  雲千里等「六殘幫」中人物,個個低頭肅立,靜默無聲,直等獨孤健慘死以後,雲千里方把手一揮,命人打掃污血。

  東門柳雖然知道獨孤智只一揮扇,獨孤健便告慘死,但卻並未看見從扇中飛出什麼有形之物。

  故此,他口中不言,心中倒也對這位身為「六殘幫主」的獨孤表侄,心存戒意。

  血水掃盡,東門柳方自換了副溫和神情,向獨孤智含笑叫道:「獨孤賢侄,你空自殺人樹威,毫無益處,應該研究那真司馬豪,是被何人所救?如今又復何在?」

  獨孤智道:「從木架上掉換真司馬豪之人,手腳太快,顯然功力極高,他的身分來歷,或許一時難查,但此人與司馬豪,如今卻必仍藏在本幫『天玄谷』和『天奇谷』的範圍之內。」

  東門柳「哦」了一聲,問道:「賢侄有這等把握麼?」

  獨孤智點頭答道:「小侄癱瘓椅中,終日寂寞,無以自遣,遂挖空心思,就著天然奇險,指揮手下把『天玄』、『天奇』等兩座峽谷,建造得鬼斧神工。」

  東門柳聽到此處,含笑道:「起初我若聞賢侄此語,尚以為是自詡之詞,如今與雲堂主經行地道以後,方知『鬼斧神工』四字,實不為過。」

  雲千里一旁笑道:「老人家哪裡知道,地道纜車,還屬其次,要在『天玄洞』和『天玄橋』等兩處,才可看得出我家幫主的絕世匠心。」

  東門柳目光一閃,凝注在獨孤智的臉上,揚眉笑道:「這『天玄橋』、和『天玄洞』,既有如此靈妙,我倒想看上一看。」

  獨孤智笑道:「叔父且請用些酒菜,少時小侄奉陪叔父,一同前去,並發動洞中橋上所有裝置,請叔父一一指正。」

  話方至此,突然聽得廳後靜室之中,「滴令令」,「滴令令」,「滴令令」地,鐘聲三振。

  東門柳問道:「這鈴聲代表何意?」

  獨孤智道:「顯示『天奇林』中,有人入伏。」

  說到此處,側顧雲千里道:「雲堂主,快命人以『金線傳音』,把入伏之人的身分來歷,查來報我。」

  雲千里領命踅去,東門柳詫然問道:「賢侄所雲『金線傳音』,是種什麼功力?」

  獨孤智笑道:「這不是功力,只是一種裝置,小侄因『天奇』、『天玄』等前後兩谷,距離不近,其間並有各種奇險,縱以『飛鴿傳書』,亦費周折。遂以特製『金線』,貫通整個『六殘幫』,各處均設有專人看守,有事時,只消彈動『金線』,即可憑特定密碼,代表語言文字,傳遞訊息。」

  東門柳聽得好生讚嘆說道:「賢侄真是天繳奇才,這法兒想得多妙!」

  獨孤智得意之下,又復說道:「各處看守『金線』之人,必須特別細心,好在『六殘幫』中,盲人甚多,遂全以盲人充任。」

  東門柳點頭說道:「對,盲人目雖失明,其他感覺,必更敏銳,賢侄能使人盡其才,著實有將帥之風,我認為你這個『六殘幫』,前途無量,願意暫息風塵,在此當個老供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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