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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這位紅衣佳人,俏生生,嬌滴滴,正是自己朝也思,暮也念,為了她魂夢難安的「咆哮紅顏」夏侯娟。

  卓軼倫畢竟是俠士襟懷,雖見情人,未忘良友,他在萬分驚喜之中,目光再注江上。

  這時,那條載有何撐天、司馬豪、東門可人的帆船,業已乘風似箭,駛入濛濛水雲,但仍可隱約聽得何撐天的得意狂笑。

  卓軼倫黯然一嘆,向夏侯娟皺眉說道:「夏侯姑娘,可惜你來遲一步,否則或可把那船兒截住。」

  夏侯娟搖頭笑道:「便是來得不遲,我也不截。」

  卓軼倫愕然問道:「夏侯姑娘,你難道不想救人?」

  夏侯娟冷笑答道:「一個是輕狂失態,曾經受過我懲戒的輕薄之徒,另一個則是自以為了不起的兇魔之女,我救他們則甚?」

  卓軼倫搖手說道:「夏侯姑娘,你誤會了,其中……」

  夏侯娟不等他往下再說,便即微笑叫道:「卓兄,我們且慢談其他話兒,先看看你的傷勢好麼?」

  人的精神力量,大於一切,卓軼倫心急好友遭難,根本忘了自己受傷之事,如今被夏侯娟一提起,立即覺得左後胯疼痛得支持不住地,「哼」了一聲,坐在司馬豪等適才所坐的礁石之上。

  夏侯娟見狀便知卓軼倫傷勢不輕,滿臉關懷神色地,皺眉說道:「上次我和何撐天在『黃山』動手,他一腳猛踢之下,竟把一根粗巨石筍,生生踢折,足見功力不凡,相當厲害,卓兄趕快給我看看,你傷得怎麼樣?」

  這句話兒,把位倜儻瀟灑的卓軼倫,問得俊臉通紅,耳根發熱,不知道應該怎樣答對?

  因為自己傷處,是在左後胯間,難道竟脫了中衣,讓她察看?

  奇窘不堪之下,略一囁嚅,方始說道:「我……我因卸勁得宜,傷勢並不太重,加上素精岐黃之道,囊中又有極好傷藥,只消服上兩包,便不妨事了。」

  說完,便取出兩包白色傷藥,和酒服下。

  夏侯娟聽得心中一慰,嬌笑說道:「即令傷勢不重,也應把淤血驅散,才暑復原,卓兄請伏在石上,我替你按摩按摩。」

  美人恩情,固然不易消受,更復不易拂逆,何況夏侯娟落落大方,毫無羞澀之狀,遂使卓軼倫自開通起來,覺得對於這位性情真率的「咆哮紅顏」,若再拘泥世俗禮數,簡直多餘,並可能會自討沒趣。

  他想通以後,果然唯命是從地,伏倒在礁石之上。

  夏侯娟一面微凝真氣,化成一股陽和暗勁,隔衣透體地,傳入卓軼倫傷處,替他驅散淤血,緩緩按摩,一面嬌笑問道:「卓兄,你剛才說我有所誤會之語,是什麼意思?」

  卓軼倫被她真氣所化的那股遺體暖流,燙得心神舒泰,痛苦頓減,含笑說道:「司馬豪不是壞人,他已與我結為好友。」

  夏侯娟聽到此處,微笑說道:「他以前由於不太老實,以致挨過我一記『般若掌』,如今既與卓兄結友,我就不再怪他便了。」

  卓軼倫想起夏侯娟曾經說過一句「兇魔之女」,遂又問道:「夏侯姑娘,你認識東門可人麼?」

  夏侯娟瞪著一雙大眼,搖頭答道:「我不認識,東門可人是誰?」

  這句答話,大出卓軼倫意料之外,使他聽得愕然地,詫聲叫道:「夏侯姑娘,你既不認識東門可人,適才怎說她是什麼『自以為了不起的兇魔之女』?」

  夏侯娟「哦」了一聲,婿然笑道:「卓兄說的是『東門芳』麼?但不知她為何突又改叫『東門可人』了呢?」

  卓軼倫被夏侯娟這一提醒,才知道日前自己命司馬豪背誦「百家姓」,背到「苗風花方」,與「聞人東方」之際,均曾引起她的注意,原來她的名兒,便是一個「芳」字。

  夏侯娟的性情,一向比較急躁,見卓軼倫聽了自己話後,沉吟未答,遂又揚眉問道:「卓兄,你怎不告訴我呢?這東門芳變成東門可人之事,其中定有緣故?」

  卓軼倫含笑答道:「可人二字,是我替她起的。」

  夏侯娟越發茫然問道:「她有她的名字,卓兄卻另外替她再起一個則甚?」

  卓軼倫知道只有從頭說起,才會使夏侯娟完全明白,遂一面享受她的殷勤按摩,一面由「小孤山」赴約,中途驚變開始,把別來經過,對這位「咆哮紅顏」,詳細說了一遍。

  夏侯娟靜靜聽完,領略出卓軼倫對於自己的深切刻骨相思,秀眉雙軒,嫣然含笑叫道:「卓兄,東門芳與司馬豪萍水相逢,尚且一個『三哥』,一個『大妹』地,叫得好不親熱,我們是老朋友了,你怎麼還生生分分地,叫我夏侯姑娘?」

  卓軼倫領略出佳人情意,高興得揚眉笑道:「好,從今後,你叫我『大哥』,我叫你『娟妹』吧!」

  夏侯娟婷首微點,立即改口叫道:「大哥,你坐起來試試,經過我用『太乙神功』按摩散血,又復內服靈藥,應該好多了吧?」

  其實卓軼倫早就知道自己的胯傷已不礙事,既被夏侯娟這一叫破,自然不好意思再復賴在石上,遂緩緩坐起,含笑說道:「多謝娟妹。」

  四字才出,忽然看見適才夏侯娟飛釵擊落的那根長箭,便又改變話題,揚眉問道:「娟妹,你剛才不讓我接箭則甚?」

  夏侯娟笑道:「我目力極好,老遠便看出那漢子在張弓搭箭之前,曾先向箭桿上不知塗擦了一些什麼東西。故而擲釵截箭,免得大哥於倉促難防之下,中了暗算。」

  卓軼倫聽得悚然一驚,起身走過,用銀針加以探試,竟發現箭桿上果又淬有奇異毒藥。

  不單如此,桿上並鑄有字跡,仔細辨來,寫的是:「我要殺夏侯娟。」

  這與使東門芳中魔的「我要到『桐柏山』去」,及使司馬豪中魔的「殺彭白衣」,如出一轍,顯然也是獨孤智的獨門魔咒。

  卓軼倫看得沁出了一身冷汗,偏過頭去,向夏侯娟苦笑說道:「娟妹慧眼,果然不差,若非你一釵飛來,我只消接箭入手,便中迷神奇毒的了。」

  夏侯娟也微覺驚心,搖頭嘆道:「那獨孤老魔,委實陰毒厲害,倘若大哥業已迷神中毒,我卻毫不知情,則彼此久別重逢,欣然笑語之下,你來個猝發辣手,我還真難逃脫劫數。」

  卓軼倫驚念方定,疑念又生,目注夏侯娟,皺眉問道:「娟妹快請將東門芳的來歷說明,我才好據以推測,獨孤智為何不惜大費心機,要把她弄到『桐柏山』去?」

  夏侯娟未答先問,揚眉笑道:「大哥,你曾受醉頭陀、彭五先生兩位絕代高人的教誨,應該聽說過『神尼紫拂金光剪,一正一邪一難論』的武林諺語。」

  卓軼倫點頭答道:「我聽說過,娟妹突然提此則甚?」

  夏侯娟笑道:「其中『紫拂』二字,所指何人?大哥定必知曉。」

  卓軼倫道:「這大名頭人物,怎會不知?所謂『紫拂』,便是『紫拂羽士』東門柳。」

  說到此處,因「東門」複姓,當世不多,遂恍有所悟地,瞠目失聲叫道:「我明白了,東門芳就是『紫拂羽士』東門柳的女兒,難怪她的一身武功,高出我們,竟能與娟妹互相伯仲!」

  夏侯娟冷笑一聲說道:「大哥,我對你這『互相伯仲』之評,不大滿意,我自己覺得定可勝她。」

  卓軼倫知道自己無心失言,激起了夏侯娟向不服人的高傲天性,遂趕緊轉換話題說道:「娟妹,那『紫拂羽士』東門柳,又出現江湖了麼?」

  夏侯娟方一點頭,卓軼倫便又揚眉說道:「這就對了,原來獨孤智千方百計,不惜大費心力,要把東門芳弄去『桐柏山』的用意在此。」

  夏侯娟問道:「什麼用意?大哥請分析給我聽聽。」

  卓軼倫冷笑一聲說道:「獨孤智雖然柬邀『宇宙六殘』,籌組『六殘幫』,但一來恐『六殘』不能到齊,二來仍覺欲與舉世群雄,爭霸武林,在實力方面,難操必勝左券,遂想把那再出江湖的『紫拂羽士』東門柳,也自攬為己用。」。

  夏侯娟「哼」了一聲,哂然說道:「獨孤智算個什麼東西,東門柳怎肯為他所用?」

  卓軼倫笑道:「正因如此,東門芳便有重大利用價值,獨孤智把她擄去,加以控制,東門柳舐犢情深,也只好委屈一些,在『六殘幫』中,擔任一名『護法』之流的角色而已。」

  夏侯娟秀眉雙蹙,失驚說道:「大哥分析得極合情理,但……」

  卓軼倫笑道:「娟妹為何不說下去,『但』些什麼?」

  夏侯娟從一雙妙目之內,閃射奇光,含笑答道:「但我卻由於大哥的分析之語,觸類旁通,發生了一種更可怕的想法。」

  卓軼倫愕然問道:「娟妹有甚更可怕的想法?」

  夏侯娟道:「在我說給你聽之前,先要問你三項問題。」

  卓軼倫點頭笑道:「娟妹儘管請問。」

  夏侯娟揚眉問道:「獨孤智組織『六殘幫』,自為幫主之事,是否業已震動江湖,舉世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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