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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但他們船快,前面的小船也快,竟無法追上,只能保持著一大段距離,不被越拋越遠而已。

  水面上與陸地上有所不同,江風獵獵,波濤如沸,加上又是頂風逆行,致使卓軼倫連想用內勁,向對方傳音問話,都辦不到。

  這時,夜網四張,天空中的霞彩,與水面上的雲煙,均已散去,東山吐月,萬里流輝,彷彿把整個大千世界,都照得澄澄澈澈。

  但雲煙雖散,江風卻益發勁急。

  換句話說,也就是卓軼倫與司馬豪的視界雖朗,卻仍無法向前船傳聲發話。

  如今,心中最焦急的,卻數卓軼倫,因為他越看前面船上的紅衣少女,越像夏侯娟。但那紅衣少女不知是有意,抑或無意?竟始終未曾轉過頭來,看他一眼。

  前船已近江心,側方又有來船,這兩隻船兒,好似有甚約會地,相對疾駛。

  司馬豪與卓軼倫二人,窮極目力看去,只見那條側方來船之上,所坐的是位玄衣少女。

  但江水、江風,和前船的出奇速度,使他們無法把距離縮短,空自急得皺眉頓足,卻想不出調停妙策。

  兩隻前船,漸漸接近,紅衣少女與玄衣少女,也雙雙從船中站起,走向船頭。

  司馬豪與卓軼倫的兩顆心兒,也忐忑不停地,幾乎要跳出腔子外面。

  時光不停,兩隻前船也不停,業已互相交會。

  紅衣少女與玄衣少女,並未交手,好像只說了兩句話兒,便「紅」自東流「玄」自西駛,船頭互錯而過。

  兩塊石頭落了地──不是兩塊石頭,是司馬豪和卓軼倫的兩顆心兒。

  因為方向的關係,向東流的紅衣人影和船影,是越來越遠,向西流的玄衣人影和船影,是越來越近。

  於是,卓軼倫與司馬豪,便成了兄弟不同心,卓軼倫的心兒,是苦了,空了,司馬豪的心兒,是甜了,跳了。

  正待他們二人各懷心事,突見那玄衣人影,竟持不住雙槳,從船上暈仆江內。

  西流自屬逆水而行,人一暈仆江中,當然連船帶人,一齊改進為退地,順流東下。

  卓軼倫見事不妙,暫時撇開心中的失望空虛情緒,一面全力催舟,一面向司馬豪叫道:「三哥,你的水性如……」

  「你的水性如何?」一語中的「何」字尚未出口,司馬豪長衣用處,一式「魚鷹入水」,業已前穿六七丈遠地,刺波扎入江心。

  卓軼倫一看司馬豪所用身法,以及他入水時所濺起的極小浪花,便知這位新交好友,水性驚人,遂心中一寬,急撥雙槳,催舟似箭。

  司馬豪也宛如神龍夭矯般,追上正在隨波東流的玄衣少女,猿臂疾仲,抓住了她的如雲秀髮。

  卓軼倫船隻駛到,司馬豪遂抱起那位玄衣少女,由水中縱上小船。

  卓軼倫撫掌讚道:「三哥真好水性,居然能在如此湍急的江流之內,及時把這位姑娘救起。」

  司馬豪搖了搖頭,苦笑說道:「這不是我水性好,而是她運氣好,因為她是人先暈厥,然後落水,才在水面飄流,容易追救,倘若沉入江心,人不浮起,便令我欲救無從,只好眼看這滔滔巨浪,吞噬佳人,化做南柯一夢。」

  卓軼倫目注那玄衣少女,見她貌相絕美,但仍可從臉龐兒的輪廓之上,看出就是喬裝酒肆女侍,把司馬豪戲弄得不亦樂乎之人,遂皺眉說道:「這位姑娘的一身功力,分明超過你我,怎會好端端地暈厥仆江?」

  話方至此,司馬豪便自叫道:「賢弟不必研究,其中原因,應該憑你三指之力,細加診斷。」

  卓軼倫笑道:「三哥不要著急,人既救起,便是五殿閻君派遣勾魂鬼卒,立等拘提,小弟也可多留她十三日五日。」

  他一面故意發出豪語,安慰司馬豪,一面便替那位玄衣女子,診察脈象。

  卓軼倫未曾著手診察之前,便知事出突兀,內情絕不簡單,如今搭上玄衣少女的左腕寸關尺,細心診察以後,果然臉色大變,駢指如戟地,疾向她心窩點去。

  司馬豪睹狀大驚,一面伸手阻攔,一面失聲叫道:「賢弟,你……你這是何意?難……難……難道她中了什麼奇瘟絕毒,毫無救藥?你……你才算給她一個人道毀滅?」

  卓軼倫因欲把握時間,遂以右手橫開司馬豪的阻攔之勢,改用左手連點了玄衣少女身上的七處大穴。

  司馬豪這時也看出卓軼倫對於玄衣少女,並無惡意,不禁把張俊臉,漲成了豬肝色澤。

  卓軼倫點了玄衣少女的七處大穴之後,方自如釋重負地透了一口長氣,目注司馬豪,緩緩說道:「三哥,我已經說過,『閻王注定三更死,我敢留人到五更』,怎會在才加診視之下,便對這姑娘,執行什麼人道毀滅?你也對我太不信任了呢!」

  司馬豪無詞可辯,只有一面向卓軼倫長揖賠罪,一面赧然問道:「賢弟,她可是中了什麼劇毒?你才用點穴手法,截斷血脈,不使毒力蔓延?」

  卓軼倫雙眉緊蹙,點頭答道:「這位姑娘,的確是中了極奇異的劇毒。」

  司馬豪聞言,失聲問道:「賢弟,她……她可有性命之慮?來不來得及……」

  卓軼倫搖了搖頭,截斷司馬豪的問話說道:「我所謂『極奇異』之語,是指她所中『毒力』,雖然強劇,卻絕不致命,其用意似想麻醉她的神思,使這位姑娘,變成癡呆狀態。」

  司馬豪愕然問道:「這是何人所為?」

  卓軼倫嘆道:「誰知是何人所為?這問題定甚複雜,必須慢慢推解,且先餵她服上兩粒靈丹,遏制毒力蔓延,因若閉穴過久,對人體總屬不宜。」

  話完,遂取出兩粒靈丹,餵進玄衣少女口內,並替她解開了適才被點的穴道。

  司馬豪聽出卓軼倫的語音,皺眉問道:「賢弟是說憑你的岐黃妙技,暨所煉的靈丹,僅能遏制毒力蔓延,並不能把她所中的毒力祛解麼?」

  卓軼倫不答司馬豪所問,只是再度靜心凝神地,替那玄衣少女,診斷脈息。

  司馬豪生恐使他分神,也不敢再問,但從卓軼倫逐漸沉重的臉色之上,已可體會出情況不妙。

  果然卓軼倫診過脈息,長嘆一聲說道:「這種毒力,是獨門特製,不單無法祛解,連遏制它的蔓延發展,也……也……」

  司馬豪急急問道:「是否由於我適才攔阻賢弟點穴之舉,延誤時機,以致連遏制毒力蔓延,也嫌稍遲了麼?」

  卓軼倫不願使司馬豪過於自責,遂搖頭答道:「在我們發現她中毒之際,為時已遲。」

  司馬豪忽然目閃精芒,揚眉叫道:「這樣說來,是那紅衣少女對她暗下毒手的了?」

  卓軼倫搖頭答道:「不是,這是慢性毒物,不會發作得那樣快速,據小弟所料,她中毒之際,大概是今日的正午時分。」

  司馬豪長嘆一聲,皺眉問道:「既然遏制已遲,祛解無術,卻……卻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

  卓軼倫茫然答道:「結果如何?我也無法預測,只好等這位姑娘恢復知覺以後,再從她行為之上,試加研究的了。」

  司馬豪向那秀麗如仙的玄衣少女,看了兩眼,好生納悶說道:「照這位姑娘對我捉弄的手段看來,分明聰穎絕頂,極富心機,想要使她上當中毒,不是容易事呢。」

  卓軼倫點頭說道:「三哥的看法,與我相同,但更奇的是,對方既費心機,使這位姑娘中毒卻又不想要她性命,只令她神智失常,卻是何意?」

  司馬豪瞿然驚道:「賢弟說得有理,這件事兒之中,恐怕含蘊有比殺人更惡毒的陰謀!」

  卓軼倫苦笑說道:「我們如今連這位姑娘的姓名身分,都不知曉,要想研究出誰是下毒之人,他的陰謀何在?以及祛解奇異毒力,恢復她的靈智,只怕是千難萬難……」

  話猶未了,那位玄衣少女,忽然嬌軀略動。

  司馬豪喜道:「她已醒了,我們先問她的姓名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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