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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溫香在抱,自然銷魂,但彭白衣畢竟出身正派名門,是當代大俠「哀牢山歸雲堡」堡主彭五先生愛子,心中雖難免對這風神絕世的「咆哮紅顏」,有點情意滋生,但舉措上卻絕無絲毫輕薄浮滑之處。

  到了洞中,彭白衣不敢怠慢,立即施展羅大狂所傳「七巧玲瓏手法」,替夏侯娟點遍全身大穴。

  一日……又復一日。

  彭白衣雖不辭耗費精力,是以「隔空點穴」手法,凝勁施為,但兩日以來,始終面面相對,或是耳鬢廝磨,情感自然大進。

  所謂「情感大進」,雖對夏侯娟、彭白衣雙方而言,但兩人心中的「情感本質」,卻不一樣。

  夏侯娟的心中情感,是「友情」,是「恩情」。

  她覺得彭白衣英挺俊拔,和藹可親,又對自己有如此救命深恩,將來卻怎樣報答?

  彭白衣所加深的情感,卻是「愛情」,是男女相悅之情。

  他覺得夏侯娟的一言一動,無不嫵媚絕世,自然心中愛慕得如醉如癡,業已暗暗打定了非此不娶之意。

  但夏侯娟雖然灑脫大方,不拘小節,卻是絕頂聰明之人,她漸漸覺得不對,覺得每當彭白衣注視自己之時,一雙俊目以內,總射出火熱眼神,彷彿深蘊情思,超過了尋常純潔友誼。

  有此警覺以後,夏侯娟怦然心驚,不禁秀眉深蹙,暗想萬一這位彭白衣,竟對自己生情,豈非極為尷尬?

  自己一心已屬卓軼倫,絕無移愛可能,但若對彭白衣過於峻拒,又有點……

  夏侯娟考慮了,但她所考慮的,並非忘卻卓軼倫,移愛彭白衣,而是考慮對彭白衣宜採何種手段,是暫與委蛇,抑或不顧一切地,立向他澆下一頭涼水。

  考慮的結果,夏侯娟決採後者,因為她知道自己生性躁直,不善矯情,倘若虛與委蛇,恐怕困窘更多,越發會弄得彼此無法下台,難以收拾。

  何況常言道得好:「長痛不如短痛」,當彭白衣情思初起之際,加以打擊,所受痛苦尚淺,若容事態繼續發展,則不是毀了自己與卓軼倫的一段情緣,便是毀了這位對自己有救命深思的彭白衣的一生幸福。

  夏侯娟主意拿定,恰好是彭白衣又一次點遍自己穴道後的互相休息之時,遂向他含笑叫道:「彭兄,你對我這等恩情,叫夏侯娟日後如何答報?」

  彭白衣以為這是自己向對方略表情意的極好機會,遂俊臉微紅地,含笑說道:「夏侯姑娘,你怎麼提到報答之語,只要你……你……你看得起我……」

  這句「只要你看得起我」本是尋常之語,但被彭白衣囁囁嚅嚅地,連說了三個「你……你……你」字,又復滿臉通紅,目光如火,便變得極不尋常,吐露了求愛之意。

  夏侯娟心內一驚,趕緊含笑道:「彭兄說哪裡話來,我怎會看不起你,我們結為異姓兄妹,你做我的大哥好麼?」

  彭白衣悚然一驚,目注夏侯娟,失聲問道:「夏侯姑娘,你說什麼,你要我做你『大哥』?」

  夏侯娟點頭笑道:「對了,難道大哥竟看不起我,不願意把我認作小妹?」

  彭白衣知道不妙,一雙俊目之中,神光立萎。

  夏侯娟心中也覺難過,只好暗咬銀牙,繼續笑道:「大哥怎麼不高興了,我唱個歌兒,給你聽聽。」

  說完便自輕啟珠喉,曼聲唱道:「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繫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裏,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彭白衣聽得幾乎呆了,靜等夏侯娟歌聲歇後,方向她茫然注目地,顫聲問道:「夏侯姑娘,你……你……你是雲英未嫁,還是羅敷有夫?」

  夏侯娟不便歪曲事實,妙目略轉,索性微吟答道:「雖屬雲英身未嫁,萬縷情絲已繫人。」

  彭白衣滿懷熱望,倏告成冰,不禁心中一酸,幾乎淒然下淚,趕緊強自矜持,揚眉問道:「他定然一表非凡,無論在人品、心性、學識、功力等各種方面,都比我強。」

  夏侯娟自然避免再使彭白衣有所刺激地,搖頭笑道:「像大哥這等風采功力的年輕俊傑,放眼乾坤,能得幾人?故而他不比你強,只是比你和我相識得早了一些。」

  彭白衣猛一頓足,失聲嘆道:「空有才華傲天下,卻輸來早與來遲。」

  夏侯娟無言可慰,只好柔聲笑道:「大哥不要難過,這大概就是所謂『緣法』。」

  彭白衣黯然垂頭,過了一會兒,忽又目注夏侯娟,揚眉問道:「他是誰?」

  夏侯娟道:「他叫……」

  「卓軼倫」三字,剛到唇邊,忽又避免麻煩地,改口笑道:「大哥,我只請你把我認作小妹,又沒有請你把他認作兄弟,何必提他則甚?」

  這又是一樁陰錯陽差,彭白衣把一切詳情,均告知夏侯娟,就是不曾說出自己的身分來歷,以及羅大狂臨別叮嚀之語。

  夏侯娟則又生恐彭白衣妒海生波,使自己左右為難,才不曾說出「卓軼倫」三字。

  其實,卓軼倫是彭五先生得意的弟子,也就是彭白衣最敬愛的師兄,倘若他知道這位美俏撩人的夏侯娟姑娘,竟是未來師嫂,早就自慚非份,悄悄地息卻一切綺念。

  如今,彭白衣見夏侯娟不肯說出她所愛之人姓名,自也未便相強,只好苦笑皺眉說道:「夏侯姑娘……?」

  夏侯娟妙目微翻,接口嬌笑叫道:「大哥,你怎麼還是叫我夏侯姑娘,不肯叫我『娟妹』?」

  彭白衣見了她那副嬌媚神態,不禁又覺心愛,又覺心酸,不忍峻拒地,點頭長嘆說道:「娟妹,你大哥福緣太薄……」

  夏侯娟不等他再往下說,便自媚笑道:「大哥莫要這等說法,天涯何處無芳草。俠士由來侶美人,包在我的身上,定替大哥物色一位比我勝強百倍的稱心嫂子。」

  彭白衣苦笑一聲,駢指凝功,向夏侯娟心窩要害,隔空點去。

  原來他慚窘不堪,竟又施展「七巧玲瓏手法」替夏侯娟完成最後一次的治療手術。

  夏侯娟也知自己復原在即,哪敢怠慢,遂暫屏百慮,調勻真氣,配合彭白衣的「隔空點穴」,慢慢流轉周身。

  這時,彭白衣只消把點穴手法,略一改變,夏侯娟必為所制,聽他由心擺佈。

  但彭白衣畢竟是名父之子,磊落奇男,雖對夏侯娟情意滋生,又復受了挫折,也不屑以如此無恥手段,強奪人愛。

  他仍然毫不藏私地,盡力而為,施展「七巧玲瓏手段」,使夏侯娟遍體舒泰,漸入無人無我之境。

  等到夏侯娟神和氣旺,從定中醒來,面前卻已不見那位兩日來幾乎寸步不離,對自己殷勤照拂的彭白衣大哥蹤跡。

  夏侯娟愕然之下,正待出聲相呼,忽然一聲「希聿聿」的駿馬長嘶,從洞外壁下傳上。

  她因想起自己初遇彭白衣時,對方曾騎著一匹極為矯健的白色龍駒,遂以為彭白衣是要縱馬不別而去。

  誰知到了洞外,卻見那匹白馬,拴在壁下樹間,馬背上卻並無人跡。

  夏侯娟如今傷勢已痊,功力恢復,飄身縱落壁下,發現白色鞍旁,還插著一封小柬。

  她拆柬細看,柬上龍飛鳳舞般,題了一首詩兒,寫的是:

  「傲骨天生不動情,一朝情動恨難平。
  奈何我後他來早,彈劍江湖獨自行。」

  詩後,尚有十二個字兒,辨出是道:「娟妹病體新痊,請以此駒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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