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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就這一怔,便給了夏侯娟極好機會,在紫袍道士準備伸手接囊之前,一條紅影,帶著一片香風,宛如電掣時飛,掠空而過。

  劉濟川與紫袍道士,全自大吃一驚,微退數步。

  他們手內空空,那隻扁扁皮囊,業已到了嬌滴滴、俏生生,「咆哮紅顏」夏侯娟的玉掌之上。

  夏侯娟存心想鬥鬥這紫袍道士,才好引出「紫拂羽士」東門柳來,遂不等對方責問,便向他揚眉叫道:「你這道士,怎麼如此不懂禮貌?」

  紫袍道士幾乎氣炸肚皮地,厲聲叱道:「是你不懂禮貌,還是我不懂禮貌?」

  夏侯娟故作刁蠻,冷笑答道:「當然是你,我救了你一場大難,你還不謝謝我麼?」

  紫袍道士真被她弄得糊裏糊塗,皺眉問道:「你這小姑娘,是在作白日夢麼?我有什麼大難?你又怎樣救……」

  夏侯娟不等他把話講完,便指著劉濟川,嫣然笑道:「劉大俠說得極對,天下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足居之,尊駕門戶不正,足證福淺,像貌兇惡,顯然德薄,只要一將皮囊接過,定必大禍臨頭,我見事不妙,只得大發慈悲,伸手救難,你怎麼不單沒有半句感謝之言?反而橫眉豎目地,擺出這副兇相,是想嚇唬誰呢?」

  紫袍道士被夏侯娟嘲諷得目射兇芒,咬牙問道:「小姑娘,你是否活得不太耐煩,想要找死?」

  夏侯娟嘴角微撇,哂然笑道:「找死又怎麼樣?我已走遍八荒四海,五嶽三山,正想再去趟『酆都城』,『鬼門關』,欣賞欣賞幽冥景色,只可惜那閻老五太以吝嗇,請帖不到,使者不來,卻教我茫然無措,不知道應該走哪條路呢!」

  紫袍道士獰笑說道:「那個還不容易,貧道且大施法力,用我一隻巨掌,權當你的『引魂旛』便了。」

  語音方住,右掌已推,挾著一股銳嘯寒風,向夏侯娟猛撞而至。

  夏侯娟「哼」了一聲,挑眉叱道:「賣水江頭,弄文孔廟,就憑尊駕這點能為,怎配手持『紫拂』?簡直把東門柳的那張老臉,丟得乾乾淨淨。」

  語音未住,玉手已抬,一式「蓮台拜佛」,拿掌當胸,悠然翻出。

  夏侯娟畢竟由於聽過「一帖神醫」葉天仕的諄諄告誡,故而言語中,雖極挖苦,事實上卻並未輕視對方,在這式「蓮台拜佛」之上,是凝足了十一成力的絕世神功「般若神掌」。

  紫袍道士則雖然出手逞兇,卻哪裡會把這麼一位年輕美女,看得太高?所運用的內家真力,不過是對成左右。

  論起雙方火候,夏侯娟自幼隨師,根基紮得太好,姿質又屬上乘,自然凌駕這本是江洋巨寇,半路投師,僅受「紫拂羽士」東門柳略加指點的紫袍道士之上。

  功力本已懸殊,再加一個意存輕敵,一個謹慎施為,紫袍道士的這場苦頭,可著實吃得不小。

  一股銳嘯寒風,和一股無形暗勁,互相會合之下,夏侯娟揚眉得意,倩笑盈盈,嬌軀紋風未動。

  紫袍道士卻平飛而起,向後退出八尺。

  他內力不敵,本應被震得蹌踉後退,但紫袍道士認為自己話說太滿,不能過分丟人,才強提真氣,順著對方的掌力暗勁,來個飄身縱退。

  這樣飄身後退,表面上自然要比蹌踉後退,來得好看一些,但事實上所吃苦頭,也就更大。

  故而,紫袍道士飄身凌空之際,嗓眼已在發甜,等到腳踏實地,便「通」一聲,落得極重,顯然失了控制。

  這道士生性強悍,不肯貽笑於人,竟把一口鮮血,悄悄咽下,避免噴吐而出。

  夏侯娟冷笑說道:「尊駕不必打腫臉硬充胖子,你這種米粒之珠,最好善自收斂,莫要亂放光華,徒貽人笑,你不妨把你師傅東門柳請來,我自此逕赴『懷玉山』,一路之間,竭誠候教?」

  紫袍道士在咽下口中鮮血,臟腑間越發難過,遂不再答話,只是獰笑一聲,向夏侯娟點了點頭,便自倉皇遁去。

  夏侯娟目送紫袍道士的身形杳後,方轉過臉來,向那位「龍池相隱」劉濟川,深施一禮,含笑說道:「劉老人家,請恕晚輩夏侯娟狂妄失禮之罪。」

  劉濟川抱拳還禮,微笑說道:「夏侯姑娘說哪裡話來,你為我解圍救難,劉濟川應該向你道謝才是。」

  語音至此略頓,目內神光湛湛地,對夏侯娟全身上下,略一打量,繼續笑道:「夏侯姑娘秀外慧中,姿質之佳,為劉濟川生平僅見,尤其你適才一掌挫敵,除了『百忍神尼』梅大師的佛門絕學『般若禪掌』以外,其他功力,恐辦不到,由此看來,夏侯姑娘莫非就是『般若庵主』的座下高足?」

  夏侯娟肅立躬身,雙掌當胸合十地,嫣然笑道:「老人家法眼無差,夏侯娟正是般若門下。」

  劉濟川點頭嘆道:「『神尼紫拂金光剪,一正一邪一難論』,這兩句歌謠,業已足有十七八年,未聽得江湖人物道及,如今『紫拂』『神尼』,雙現鱗爪,大概那位『金剪醉仙』羅大狂,也將重現江湖,嘯傲風塵的了。」

  夏侯娟把適才從劉濟川手中奪來那隻內貯三片「金色龍鱗」的扁扁皮囊,捧向對方,含笑說道:「劉老人家,晚輩適才是故意出手,避免把這等珍奇之物,落入兇邪手中,助紂為虐,增添兇焰,如今那廝……」

  劉濟川不等夏侯娟話完,便即搖頭笑道:「夏侯姑娘,倘非你仗義出手,老朽今日在那惡道『紫拂』之下,多半難逃劫數,盛德大恩,無以為酬,就把這三片『金色龍鱗』,送給你吧!」

  夏侯娟玉頰微紅,赧然笑道:「老人家說哪裡話,江湖遊俠之輩,講究的便是『每見人間不平事,胸中常作不平鳴』。」

  劉濟川接口笑道:「夏侯姑娘莫要推託,我要把這三片『金龍鱗』贈你,除了感激解圍之德,略表心意以外,還有兩點重要原因。」

  夏侯娟皺眉笑道:「劉老人家請講,除非你能用另外兩點原因,把我說服,否則我便絕不接受你這酬恩之贈。」

  劉濟川點頭笑道:「好,我先說這三片『金色龍鱗』來歷。」

  夏侯娟愕然問道:「龍鱗來歷,難道也與原因有關?」

  劉濟川微笑答道:「當然有關,二十餘年前,『四川岷山』的『孽龍潭』內,出了一條黑色孽龍,使附近生靈,深受其害,老朽當時與『西川雙俠』設計除龍,但力所難敵,正在紛紛受傷,萬分危急之際,令師『般若庵主』,突現佛蹤,一招『慈航普渡』,便把那條黑色孽龍的龍頭拍碎。」

  夏侯娟聽得點了點頭,劉濟川繼續說道:「庵主施展曠代絕藝,除去孽龍之後,立對我及『西川雙俠』,賜丹療傷,並告以這條黑色孽龍身上的九片『金色龍鱗』,屬於罕世異寶,可避任何寶刀寶劍,暨強勁掌力,霸道暗器,大可剝取互分,作為防身護穴之用。」

  夏侯娟「哦」了一聲,含笑說道:「原來如此,劉老人家『西川雙俠』等三人,恰好三三得九的,把那九片『金色龍鱗』,平均分配。」

  劉濟川嘆息一聲說道:「夏侯姑娘請想,這三片『金色龍鱗』,本來就等於令師『般若庵主』所賜,我如今將它奉贈夏侯姑娘,前因後果,不也是段極好緣法麼?」

  夏侯娟搖手笑道:「這三片龍鱗,既是老人家防身重寶,夏侯娟越發不敢……」

  劉濟川不等夏侯娟話完,便自微笑說道:「夏侯姑娘不要為我關心,我如今業已用不著這『金色龍鱗』,不然怎會藏裝囊內,而不配帶身上?」

  夏侯娟聽得秀眉微挑,向劉濟川看了兩眼,嫣然笑道:「劉老人家為何用不著這『金色龍鱗』?莫非你已練成什麼萬邪不侵的『無相神功不壞身法』?」

  劉濟川搖頭笑道:「姑娘猜得不對,我不是武功到了火候,而是久經歷練,磨平稜角,涵養到了火候。」

  夏侯娟覺得奇怪,揚眉接口問道:「老人家,我不懂了,這涵養到了火候,與用不著『金色龍鱗』事,卻有何關係?」

  劉濟川笑道:「關係大了,所謂『涵養到了火候』,就是能夠忍氣,常言道:『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遇事退後,讓人三分,便是比『金色龍鱗』更可靠百倍的防身至寶,何況我風塵流轉,閱人太多,對於各形各色的惡煞兇神,均可在一見之下,就看出對方有多少斤兩,鬥得過的便鬥,溜得了的便溜,萬一吃上既鬥不過,又溜不了的極端尷尬之時,便向對方陪個小心,堆個笑臉,使對方『有拳難打笑臉人』,也可使一天雲霧,完全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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