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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夏侯娟道:「葉師叔是否打算長住『天玄谷』內,等把獨孤智的癱瘓殘疾治癒以後,再去尋找何撐天,及雲千里,替他們配製假腿假手?」

  葉天仕搖了搖頭,含笑答道:「獨孤智的多年癱瘓重症,豈是短期之內,可以痊癒?我一面用卓軼倫所得『烏風藤』,替他配製藥丸,一面用『金針度穴』手段,替他逐漸打通血脈,等到略微見效,便可命其照方自療,我則去找何撐天、雲千里,等到最後,還須再為獨孤智全體大穴,遍度金針,使他行動自如,恢復常態。」

  夏侯娟失驚說道:「這樣長的時間,我卓軼倫兄所中的『絕命毒針』,會不會……」

  葉天仕搖手微笑地,截斷了夏侯娟的話頭說道:「賢侄女放心,獨孤智心計雖極陰毒,但自負亦高,久欲獨霸武林,不作天下第二人想,故而一向言出必信,不願貽人譏諷,他聲明卓軼倫所中『絕命毒針』,在一年之內,不致發作,絕非虛謊之語。賢侄女如今意欲何往?」

  夏侯娟苦笑答道:「我如今是想尋找卓軼倫兄,從旁協助他完成心願,並看看他在醫道方面,究竟得了葉師叔的幾成真傳?」

  葉天仕笑道:「他的天分極高,雖因火候所限,尚不能說是青出於藍,但冰寒似水,卻也把我的十成本領,學走九成半了。」

  說到此處,又復目注夏侯娟,微笑說道:「賢侄女若要尋找卓軼倫,最好是趕緊走趟『懷玉山』的『紅葉山莊』,但途中若遇武林人物,不妨就便再探聽一樁秘訊。」

  夏侯娟從葉天仕的語氣之中,聽出事關重大,遂愕然問道:「葉師叔要我打探什麼秘訊?」

  葉天仕道:「當世武林中的成名露臉好手,群推『三奇兩帝、一絕六殘』,但若論武功造詣,卻還有比這十二人更高明的人物。」

  夏侯娟嫣然笑道:「葉師叔是不是指我恩師?」

  葉天仕點頭笑道:「你師傅那身曠古絕今的佛門絕學,自然遠出我們以上,但宇宙之人,何奇不有,還有兩個昔年與你師傅齊名並稱的武林怪人,賢侄女可知道麼?」

  夏侯娟眉頭深蹙,想了好大一會,方自目注葉天仕,訝然問道:「葉師叔所說昔年與我師傅齊名的兩個武林怪人,莫非是『紫拂羽士』東門柳,和『金剪醉仙』羅大狂?」

  葉天仕微笑說道:「賢侄女說的對,『神尼紫拂金光剪,一正一邪一難論』等兩句歌謠,在二十年前,委實傳遍江湖,比如今的『三奇二帝,一絕六殘』,名氣響亮多了。」

  夏侯娟笑道:「侄女雖聽我恩師提起過東門柳、羅大狂等兩位前輩,但卻不知其詳,尤其對那第二句『一正一邪一難論』的歌謠,更覺莫名其妙,葉師叔可以告訴我麼?」

  葉天仕微笑答道:「這第二句『一正一邪一難論』,是根據第一句『神尼紫拂金光剪』而來,你師傅『般若庵主百忍神尼』梅大師是『一正』,『紫拂羽士』東門柳是『一邪』,『金剪醉仙』羅大狂是『一難論』。」

  夏侯娟皺眉說道:「什麼叫『一難論』?這三字好怪。」

  葉天仕笑道:「並不太怪,這表示『金剪醉仙』羅大狂生平行事,只憑好惡,正邪難論,無法把他列為混世魔頭,抑或武林奇俠。」

  夏侯娟道:「這兩位前輩人物,一個聽說因習煉『天魔綠字經』,在苗疆走火僵斃,一個聽說在『采石磯』頭,對月大醉之後,失足墜入長江,均已化去甚久,葉師叔卻突然提起他們則甚?」

  葉天仕嘆道:「這兩項均是江湖傳言,有所失實,據我所獲確訊,羅大狂和東門柳,不單未死,均又重現江湖。」

  夏侯娟恍然說道:「葉師叔是否要我把這項訊息的或是或非,探聽得更復確實一些?」

  葉天仕長嘆一聲說道:「有人曾親眼看見他們,故而訊息絕不會錯,我是要賢侄女在一路之上,查察他們蹤跡,萬一機緣巧遇,狹路相逢,便設法探探對方重入江湖之意,因為……」

  夏侯娟揚眉笑道:「因為什麼?葉師叔怎不直說?」

  葉天仕道:「因為『金剪醉仙』羅大狂還在其次,『紫拂羽士』東門柳卻是心毒手狠的極度危險人物,他隱居既久,若無大事,不會重履江湖,如今蹤跡忽在中原出現,其動機如何?著實值得研究,我除了托付賢侄女外,並將通知你師傅。」

  夏侯娟截斷葉天仕的話頭,搖手叫道:「葉師叔,我恩師謝絕世緣,靜修已久,你何必還要驚動她老人家?有什麼事兒,我們辦不了麼?」

  葉天仕微笑說道:「賢侄女有所不知,一來東門柳功力太高,他若想為禍武林,除你師傅以外,可能連『天山醉頭陀』,暨『歸雲堡主』彭五先生,均無法對他作有效制止,二來『紫拂』『神尼』之間,昔年結怨太深,難保東門柳這次不是練成『天魔綠字經』,專門找你師傅而來,我自然應該通知『般若庵主』,作一準備。」

  夏侯娟似乎意有不服地,揚眉叫道:「葉師叔,我有點不相信那『紫拂羽士』東門梆,真有什麼通天徹地之能,泣鬼驚神之技。」

  葉天仕正色說道:「賢侄女莫要過分氣傲心高,你看你葉師叔可是信口胡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之輩?東門柳的那柄『紫色雲拂』,委實威力無倫,除了你師傅的『屠龍般若刀』和羅大狂的『金光剪』外,誰也難加剋制。」

  夏侯娟聽得秀眉微軒,不再爭辯地,向葉天仕含笑問道:「葉師叔,我找著卓軼倫兄後,何時與你相會?」

  葉天仕想了一想答道:「我和卓軼倫所負責任,均不甚輕,故而期限定得不宜太近,就於明年端午,在這『桐柏山』中的『碧流嶂』下,彼此相見便了。」

  夏侯娟忽又想起一事,把自己與大傻瓜濮陽勇互相結識的那段經過,告知葉天仕,並頗為得意地,揚眉笑道:「葉師叔,這個大傻瓜,是我故意佈在獨孤智身邊的一著閒棋,但葉師叔既與他同在『天玄谷』中,無妨就便成全,不必定由卓軼倫兄來替他開心竅了。」

  葉天仕點頭笑道:「那是自然,賢侄女的這種安排,頗稱高妙,將來或有大用。」

  夏侯娟笑道:「那個大傻瓜的真力內勁,著實驚人,但對於我卻極為服貼,他萬一不聽話時,葉師叔無妨提出我來,試上一試。」

  葉天仕連連點頭,兩人遂互相分手。

  夏侯娟離開「桐柏山」後,心中委實百感叢生,暗忖自己與卓軼倫,不知到底有緣無緣?怎麼在這「重陽」一約之中,竟生出了這多事故?

  她想得方覺秀眉雙蹙,幽恨難禁,忽又自己安慰自己地,認為常言道「好事多磨」,如今越是這樣連見上一面,都不容易,將來並行江湖,不再分離之際,才越是來得甜蜜有味。

  夏侯娟想得對,人間好事,委實多磨,她由「桐柏山」,趕赴「懷玉山」的一路之上,果然頗生事故。

  她離開「桐柏山」並不太遠,便聽得路旁松林以內,傳出了一片蒼勁歌聲,唱的是:

  「記玉關,踏雪事清遊,寒氣脆貂裘;
  傍枯林古道,長河飲馬,此意悠悠。
  短夢依然江表,老淚灑西州,
  一字無題處,落葉都愁,

  載取白雲歸去,問誰留楚佩,弄影中州。
  折蘆贈遠,零落一身秋,
  向尋常野橋流水,待招來不是舊沙鷗,
  空懷感,有斜陽處,卻怕登樓。」

  夏侯娟一聽便知這人所唱之詞,是宋末詞人張叔夏的「八聲甘州」,尤其歌聲中顯然內勁充沛,足證也是一位武達文通的江湖好手。

  故而,夏侯娟雖知林中作歌之人,不是俗士,但芳心中仍以早早尋得卓軼倫為要,卻不願多事逗留,毫未止步地,飄然馳過。

  準知她剛剛馳出數丈,便聽得松枝起了一陣「克吱」「克嚓」的枝杆斷折之聲。

  她不禁愕然,暗忖這林中人似乎是位胸襟曠達的煙雲遁客,山澤隱士,怎又亂毀樹林,大煞風景?

  念方至此,又有另一個粗暴語音,狂笑說道:「老頭兒,你已死在眼前,怎的還有心情吟的什麼詞兒?唱的什麼歌兒?」

  夏侯娟聞言知曉林中原來有樁武林約會,聽來先後發話的兩人,要作生死之鬥。

  她業已止步,還未決定是否冷眼旁觀,看場熱鬧,並在必要時,管管閒事之際,先前所聞的蒼勁語音,忽又帶笑說道:「我與道長風萍偶識,素昧平生,彼此無甚仇怨,應該略事印證,點到為止,你何必非要我的老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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