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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崔鳳芸聽到此處,搖頭嘆道:「你不必等了,慢說立盡殘陽,就算等到一輪紅日,再度東升,他也不會前來赴約。」

  夏侯娟愕然問道:「你此話從何而起?你是誰?你知道我是誰?你又知道我等的他是誰麼?」

  崔鳳芸對夏侯娟所提出的四項問題,只作了「我,你,他」等的三項答覆,緩緩答道:「我是崔鳳芸,你是夏侯娟,他是卓軼倫,除了第一項不會有錯以外,關於你和他的問題,答覆對麼?」

  夏侯娟臉色忽變,退後半步,目光森冷如刀地,凝注在崔鳳芸臉上,沉聲叫道:「崔鳳芸,你說實話,卓軼倫為何不來?他是不是輕視我的約會?」

  換了平常的蕩婦淫娃,這正是破壞卓軼倫和夏侯娟互相愛戀的大好機會,只要輕輕一語,或是略一點頭,便可使一樁英雄俠女的美滿姻緣,為之風流雲散。

  但崔鳳芸雖然出身左道旁門,卻頗有性格,不失為巾幗奇傑,她不肯昧著良心,破壞別人,來為自己打算,聞言之下,搖頭笑道:「夏侯姑娘,你說錯了,卓軼倫不僅不輕視你的約會,並對此重視無比,他想來,卻不能來,才請我替他來呢!」

  夏侯娟聰明絕頂,她把崔鳳芸「他想來,卻不能來,才請我替他來呢」等幾句話兒,略一品味,不禁眉上堆愁地,駭然問道:「崔……崔姑娘,卓軼倫是身負重傷?還……還是身有重病?」

  崔鳳芸暗讚對方聰明地,點頭答道:「夏侯姑娘,你不必著急,卓軼倫雖身負重傷,但如今已癒,只是不能走動,要等你去看他而已。」

  夏侯娟聽得卓軼倫業已無恙,心內一寬,嫣然笑道:「在通常情況之下,自然應該是他來踐約看我,但在非常情況之下,改為我去看他,也無不可。崔……」

  說到此處,語音忽頓,妙目中神光突閃,向崔鳳芸打量了好幾眼後,方緩緩繼續說道:「崔姑娘,你……你和卓軼倫是……是什麼關係?」

  崔鳳芸看出夏侯娟的性情,極為直爽坦白,遂也坦白無私地,把自己從清風小道,暨神力怪漢手下,救了卓軼倫,帶回「紫衣宮」,療治傷勢之事,說了一遍,甚至連愛慕調情等等,也未稍加隱諱。

  夏侯娟起初難免聽得有些神色微變,但直等崔鳳芸把話說完,方恢復正常地,向她抱拳笑道:「崔姑娘,我謝謝你,也佩服你。」

  崔鳳芸知道她謝的自是卓軼倫的救命療傷之德,但卻不知「佩服」二字何來?遂揚眉問道:「夏侯姑娘,你這『佩服』二字,怎樣解釋?」

  夏侯娟突然又改了稱呼,含笑答道:「崔……姊姊,你這不稍隱諱,坦言直陳之舉,分明六蘊皆空,業已悟道,絕非非想,有了了心,除了夙根深慧者外,常人如何能及?自教夏侯娟佩服萬分的了。」

  崔鳳芸心中一慰,點頭笑道:「夏侯小妹,多謝你度量寬宏,不單不加鄙棄,反而叫我姊姊,我也該向你道賀。」

  夏侯娟愕然問道:「崔姊姊,你這『賀』字何來?」

  崔鳳芸的玉頰之上,略為飛紅地,赧然答道:「不瞞夏侯小妹,我先前沉淪慾海,閱人甚多,從未見有真正鐵錚錚的漢子,能在美色之前,毫不軟化,只有你那位卓軼倫,在與我赤裸同衾之下,居然未動絲毫綺念,彼此清清白白。」

  夏侯娟失笑說道:「或許……」

  崔鳳芸不等她往下再說,便自搖頭笑道:「夏侯小妹,你不要胡猜,卓軼倫生理上既無缺陷,心理上也絕非冷血薄情之人,因為他雖在性命呼吸的重傷垂危之際,仍對你相思欲絕,毫不以他自己為念,只怕耽誤了你的約會,讓你生氣。」

  夏侯娟聽她這樣說法,自然芳心中極為受用地,揚眉嬌笑說道:「既然他對我這樣好法,我也應該快點前去看他,崔姊姊,可否為夏侯娟引路,我們就去你的『紫衣宮』吧?」

  崔鳳芸慘然一嘆,搖頭說道:「不必去『紫衣宮』了,『紫衣宮』在強敵突襲之下,業已化為瓦爍,連我丈夫『四眼神君』胡遇奇,也告慘遭劫數,崔鳳芸不過是僅以身免而已。」

  夏侯娟聽得大驚失色,因為她既替崔鳳芸的遭遇傷心,又為卓軼倫的安危掛念。

  崔鳳芸看出她的心意,搖頭嘆道:「夏侯小妹,你不必著急,我在初聞警訊之時,已命心腹婢女小琳,把卓軼倫送去我另外一座別府,『秘香閣』中養病,業已逃出劫數。」

  夏侯娟透了一口長氣說道:「崔姊姊,你的仇人是誰?我們先去『秘香閣』,與卓軼倫會合以後,再聯手替你報仇。」

  崔鳳芸銀牙一咬,搖頭說道:「多謝夏侯小妹的一番美意,但關於這種殺夫之仇,毀家之恨,請恕我不願乞助外人,必須親手報復,我們且去『秘香閣』吧!」

  夏侯娟知道崔鳳芸心中悲痛太甚,遂也不加勉強地,一面隨她動身,一面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四眼神君胡遇奇名列『三奇二帝、一絕六殘』等當代一流高手之中,武功必甚了得,怎會一遇襲擊,便遭劫數?」

  崔鳳芸咬牙說道:「常言道:『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一來變生倉促,防不勝防,二來對方也是功力相埒的一流好手,以守禦攻,以寡敵眾,又哪有不遭慘敗之理?」

  夏侯娟揚眉叫道:「我大概猜出來了,夜襲『紫衣宮』之人,異常手辣心狠,作事又不太尊重江湖規矩,大概定是那專門與蛇兒打交道,也變得心如蛇蠍的『三蛇魔君』卜玉峰?」

  崔鳳芸搖頭說道:「不是,不是,夏侯小妹莫要亂猜。」

  夏侯娟目閃精芒,得意笑道:「崔姊姊,你等於告訴我了,因為與胡神君功力相埒之人,多半都在『三奇二帝,一絕六殘』以內,但『三奇一絕』均是正派高士,絕不會有此兇行,則夜襲『紫衣宮』者,定是『宇宙六殘』中的那幾個魅魑魍魎。」

  崔鳳芸好生感激地,向夏侯娟看了一眼,嘆息叫道:「夏侯小妹,你何須費盡苦心設法套問,我已說過,誓必親報此仇,即令力所難勝,也定要想條妙策,與對方拼個同歸於盡。」

  夏侯娟見她執意不肯說出仇家姓名,又機警異常,未露口風,遂只好暫時作罷,準備慢慢設法,總會探悉究竟,幫她殲除強仇,以聊報對卓軼倫救助之德。

  她剛把主意拿定,崔鳳芸卻已止住腳步。

  夏侯娟展目四顧,見當地是處幽谷谷口,遂向崔鳳芸問道:「崔姊姊怎麼不走,莫非業已到達『秘香閣』了?」

  崔鳳芸指著那條幽谷,點頭說道:「我的『秘香閣』,就在這『逍遙谷』內,是座建造得頗為精緻的兩層樓閣,夏侯小妹進谷不遠,便可看見。」

  夏侯娟聽出她話中有話,愕然問道:「崔姊姊,你……你還有所顧忌,不打算和我一同去麼?」

  崔鳳芸苦笑一聲,悄悄說道:「我的一切醜態,均已對夏侯小妹說明,還會不好意思避免和你同去麼?但我心中忽動,似乎覺有警兆,遂請你先行進谷,由我在谷口埋伏,暗暗察看一下,是否又有什麼仇家?跟蹤到此。」

  話完,向夏侯娟略一揮手,便閃入了大堆亂石之後。

  她的這番話兒,編得入情入理,夏侯娟不由不信,何況夏侯娟對於卓軼倫的傷勢,更極懸心,遂螓首微偏,向藏在亂石堆中的崔鳳芸,笑了一笑,柳腰輕扭,恍疑飛燕驚鴻般,閃進「逍遙谷」口。

  谷內地勢,因多轉折,迎面所見的,盡是些青翠山壁。

  一直等三五轉折過後,地勢方開,在左側峭壁的百尺飛泉之下,果然建有一座形態玲瓏的兩層樓閣。

  夏侯娟心直情真,不善掩飾,她人尚未到,聲已先呼,揚眉含笑叫道:「卓兄,你傷勢痊癒了麼?小妹夏侯娟,來看你了。」

  但嬌呼歇後,閣中哪有回音?彷彿只聽得一些重病奄奄的低微喘息。

  夏侯娟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施展「凌空虛渡」的絕世輕功,一縱七八丈地,躥入「秘香閣」內。

  她才入「秘香閣」底層,便看見一名約莫十六七歲的青衣小婢,躺在地上,業已奄奄一息。

  夏侯娟顧不得向她問話,趕緊飄身登樓,但樓上空蕩蕩,哪裡有絲毫人跡?

  她芳心狂跳,又復縱下樓來,向那青衣小婢問道:「你是小琳?」

  青衣小婢業已無力答話,只把頭點了一點。

  夏侯娟替她一診脈,知道這小琳身中奇毒,並為時太久,業已魂遊墟墓,無法救藥。

  她無可奈何,銀牙咬處,伸指凝功,在小琳的「三元大穴」之上,接連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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