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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桃花娘子」靳留香見狀,不禁柳眉微蹙,咦了一聲,伸手輕拍「辣手純陽」司徒敬肩頭,笑著問道:「你不是有話要向你兄弟說麼?」

  司徒敬被靳留香這輕輕一拍,震起兇心,目注「龍飛劍客」司徒畏,獰笑問道:「兄弟,你被我暗點五陰重穴,害成這般模樣,心中恨我不恨?」

  司徒畏以一種異樣的目光,向自己這位心如蛇蠍的同胞兄長及「桃花娘子」靳留香看了兩眼,微微搖頭,表示並不懷恨。

  司徒敬見兄弟表示不恨自己,不由心中微喜,點頭說道:「兄弟總算是明白人,你不恨我才對。要知道你雖然被點五陰重穴,武功暫時被廢,但只要回頭改過,兄弟一心,我請求掌門師兄賜服一粒本派傳宗至室『九轉萬靈丹』,仍可復原如舊。」

  「龍飛劍客」司徒畏聞言,冷冷說道:「本派傳宗至寶『九轉萬靈丹』共只兩粒,豈能為我輕用?再說非但我寧可形銷骨化,此志難回,並在萬一不死,僥倖恢復武功以後,便將與哥哥及掌門師兄誓不兩立。」

  「辣手純陽」司徒敬訝然問道:「兄弟,你一向說話決無虛言,方才不是表示不恨我麼?」

  司徒畏應聲答道:「哥哥是我同胞兄長,慢說你暗中下手點我五陰重穴,便把我挫骨揚灰,亦無所恨。司徒畏恨的只是你與掌門師兄殺上逆倫,滅絕人性,下手慘害師叔『慈心羽士』之事。」

  這兩句義正辭嚴之語,又使「辣手純陽」司徒敬聽得驚然一驚,但立即獰笑連聲,向「龍飛劍客」司徒畏道:「管三白妄自尊大,以業經退隱之身干涉本派大事,並對掌門人異常無禮,豈非禍由自取,殺之無虧?倒是他在臨被掌門師兄割舌剁指以前,向你高呼『松花指路,明月當頭』二語,究竟何意?」

  司徒畏見司徒敬如此神情,知道這位同胞兄長惡性重大,迷途已深,絕難痛悟回頭,不由長嘆一聲答道:「管師叔平生除了武功絕世以外,亦頗足智多謀,他老人家不過因為萬想不到點蒼派中有人膽敢逆倫,才中了你與掌門師兄的無恥暗算。至於那『松花指路,明月當頭』二語,雖然必含深意,但小弟亦在當時被害,至今參詳不出。」

  司徒敬獰笑說道:「兄弟你若再口出不遜,知而不答,便是自速死期!」

  司徒畏冷然答道:「自從在步虛觀大殿所供點蒼派歷代師祖靈前被點五陰重穴以後,生死二字,哪裏還在司徒畏念中?做兄弟的奉勸哥哥,有關害我之事可以不足縈懷,但對於管師叔慘被剁指割舌一舉,卻必須準備接受冥冥中的循環報應。」

  司徒敬惱羞成怒,怫然厲聲叱道:「兄弟住口!什麼叫報應循環?什麼叫昭彰天理?司徒敬一概不管。我如今只問你肯不肯放棄成見,兄弟一心,光揚點蒼聲威,共滅羅浮敵派?」

  司徒畏正色答道:「常言道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為了羅浮、點蒼兩派的嫌隙,百年來械鬥頻頻,不知把江湖攪起多少腥風血雨?哥哥莫費唇舌再勸小弟放棄成見,共滅羅浮,除非司徒畏骨化形銷,我必為消弭兩派積怨之事,盡心竭力。」

  司徒敬外號人稱「辣手純陽」,自然心辣意毒,手下極黑。現今畢竟因「龍飛劍客」司徒畏是他同胞親弟,若換外人,早下毒手。

  司徒畏話完,司徒敬濃眉雙挑,厲聲接口說道:「兄弟還敢倔強,我要你骨化形銷,豈非易如反掌?」

  司徒畏毫無懼色,傲然答道:「哥哥儘管下手,能令小弟一瞑不視最好,免得將來我既必為管師叔報仇,又顧念手足之情,對你不便處置。」

  司徒敬這時因司徒畏不但毫不聽話,並當著「桃花娘子」靳留香把自己數說斥責不堪,早已獸性高騰,兇心大動,冷笑一聲說道:「你休想以手足之情來打動司徒敬的鐵石心腸,我今夜定然使你稱心如願,骨化形銷就是。但在你未死以前,尚有一事必須問明,若不從實回答,休怪我要施展辣手,令你受盡無邊楚毒。」

  話完,居然抖手打出一枚子午問心釘,血花四濺,深深釘入司徒畏的左大腿肉厚之處,並獰聲狂笑說道:「這就叫手足之情,且讓你先略微嚐嚐忤犯『辣手純陽』的滋味!」

  好一位「龍飛劍客」司徒畏,真不愧天生鐵漢,雖被釘深入肉,鮮血四濺,臉上神色卻絲毫未變,只向自己這位心狠意毒的同胞兄長微蹙眉頭說道:「哥哥,你使我受盡任何楚毒均無所謂,所問之話,若有所知,亦決無不答。但我死前有一小小請求,卻望你看在一母同胞的情份上,能夠應允。」

  司徒敬這時又取了兩枚子午同心釘在手,聞言冷冷問道:「你有什麼請求講出來聽聽再說,但我們之間,從今後莫再提及『同胞』二字。」

  英雄不落淚,只為未傷心。又道是「人是英雄淚越多」。方才子午問心釘深釘入肉的劇烈痛苦未能令「龍飛劍客」司徒畏略皺眉頭,但如今「辣手純陽」司徒敬末後這句「從今後莫再提及同胞二字」之話,卻聽得司徒畏心中難過異常,忍不住雙睛濕潤,英雄淚滴。

  他鋼牙微咬,俊目猛張,以一種並不懷恨,卻深蘊憐憫神色的眼光,看看司徒敬,緩緩說道:「哥哥,儘管你斷絕了同胞手足之情,但作兄弟的,除了將來為『慈心羽士』管師叔報仇雪恨之際,不能對你寬恕以外,依然……」

  司徒敬聽得怒火高騰,厲聲接口叱道:「你如今業已死到臨頭,憑什麼還想替那死鬼管三白報仇雪恨?承你重視同胞之義,司徒敬也當盡手足之情。方才那枚子午問心釘打你左腿,如今這枚則釘你右臂,你有甚請求,怎的還不快講?」

  話音了處,彈指吐勁,子午問心釘化成一點寒星,照準「龍飛劍客」司徒畏的右臂,飛襲而去。

  司徒畏一身武功雖因五陰重穴被點暫時告廢,但對於這枚子午問心釘,倒還不至於躲閃不開,不過他自知今夜生機已絕,難逃同胞兄長毒手,遂橫定心腸禁受,根本不加躲避。

  但眼看子午問心釘飛到,「龍飛劍客」司徒畏卻突覺右時似被小蟲叮了一口,微感酸麻,自然而然地下垂二寸,使那子午問心釘擦著衣袖打空,落入萋萋墓草之中。

  司徒畏知曉此事決非偶然,可能有人在暗中維護自己,為恐「辣手純陽」司徒敬生疑,遂趕緊發話說道:「我所要求之事,就是請哥哥顧念我『龍飛劍客』四字清清白白,得來不易,望你今後恢復『辣手純陽』司徒敬的本來面目,則小弟縱死九泉,亦無所憾。」

  司徒敬聞言,一陣厲聲狂笑,點頭說道:「我借用你這『龍飛劍客』之名,無非想覓機奪取柴無垢的元貞,使她不得不嫁雞隨雞,倒反羅浮,歸入本派。」

  司徒畏聽得全身毛髮一豎,顫聲問道:「她……她……她可……曾……」

  「桃花娘子」靳留香始終在旁靜看,未發片言,如今也銀牙微咬下唇,向那滿面兇獰暴戾神色的司徒敬瞥了一眼。

  司徒敬繼續說道:「但如今柴無垢不知怎的竟已發現這樁秘密,此後借名無用,我便答應你這樁請求就是。」

  司徒畏自司徒敬的話中,聽出柴無垢業已洞悉奸謀,清白未曾被污,不由心頭一寬,含笑說道:「多謝哥哥美意,你有何話問我?司徒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辣手純陽」司徒敬目射兇光,凝注司徒畏沉聲問道:「死鬼管三白對你頗為器重,他昔年獨戰少林、羅浮、祁連三派掌門,所用的那柄白龍劍及一冊精妙異常,可與迴風舞柳劍配合運用的『白雲劍譜』下落安在?是否曾將秘密告你?」

  「龍飛劍客」司徒畏搖頭答道:「管師叔浪跡天下名山,倦遊歸來,才到步虛觀不久,便被你與掌門師兄突下辣手加害,根本來曾與我交談,怎會把他老人家手著的『白雲劍譜』及那柄白龍劍的下落相告?」

  司徒敬因深知兄弟為人,生平不打謊話,說一不二,既然這等講法,可能確實不知「白雲劍譜」及白龍劍的下落,遂取出三枚子午問心釘托在掌中,兇睛雙瞪,向司徒畏狠狠叫道:「『辣手純陽』殺人向不眨眼,但今日卻特別為你再留一線生機,你究竟肯不肯……」

  司徒畏不等司徒敬話完,便凜然搖頭說道:「哥哥不必留情相勸,司徒畏此心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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