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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只聽得居左嬌娃,嬌笑嬌聲說道:「君姐,江南景色,果然絕美!積雪方有溶意,枝頭嫩葉,已自吐翠,春天對於江南,似有偏愛,真比我們那兒,到得早一些呢!」

  居右嬌娃似正沉醉於眼前春色,聞言之下,微頷螓首,嬌笑說道:「誰說不是?我也有此同感,今方領略到白香山的新詞好句,為何獨憶江南?這無邊清景,是著實令人迷醉的呢!」游目騁懷,悠然神往,竟曼聲低吟:

  「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江南憶,最憶是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復相逢!」

  吟聲甫落,又復嬌笑說道:「第一闋詞兒,雖與目前時令不合,但山寺尋桂郡亭觀潮,也已頗譽江南之美!我真想在這山明水秀之間,住上幾年,把春夏秋冬的江南美景,一齊賞遍才好。」

  居左嬌娃,點頭笑道:「君姊說得不錯,江南景色,定然四季皆宜,否則那位見多識廣的大詩人白香山,又怎會形諸詩詞地,如此盛加讚美呢?」

  語鋒至此微頓,妙目流波地向那正自眉頭雙鎖,悶悶不樂的男伴,看了一眼,繼續笑道:「君姊你看,我們在談論景物,逸興遄飛,白師兄卻緘口無言,悶悶不樂,多麼大煞風景?」

  居右嬌娃淡笑說道:「雲妹,你莫去招惹他,他正為了適才酒肆中的事兒,有些不高興呢!」

  馬上少年突然接口說道:「兩位師妹不必多疑,我豈敢有甚不高興之處?」

  他口中雖在辯解,但神情語氣方面,卻仍顯得冷漠不悅地,繼續說道:「我只是認為燕小飛徒具虛名,他未必敢前來江浙,參與此事!兩位師妹似乎無須為了可以見著『鐵血墨龍』,而過份高興!」

  兩位嬌娃聞言,正待發話,那少年又冷笑說道:「再說彼此素昧平生,緣慳一面,適才打抱不平,為他樹敵之舉,也委實有點多餘!」

  居右嬌娃,嬌靨飛紅,秀眉雙剔地,方欲發怒,居左嬌娃已自嗔聲說道:「白師兄素來明達,今日為何說出這種話來?燕小飛名頭虛實,與我們絲毫無關,但『鐵血墨龍』是正派豪雄,卻係江湖眾口一辭的不爭之事!我們自命俠義,豈有坐視那般邪魔,對燕小飛恣意誹謗,而不聞不問之理?慢說為此樹敵,就算因而引起『斷魂崖』與『翡翠谷』的互相仇鬥,我也認為值得!」

  少年臉色霍變,揚眉冷笑說道:「是麼?我卻認為太以不值!此後再若有甚關係到『鐵血墨龍』燕小飛之事,我便絕不過問,免得有失身份!」

  居右人兒那張如花嬌靨之上,立即變色,羞怒頗甚地,接口說道:「若說『身份』,恐怕人家『鐵血墨龍』,會對我們來自『哀牢山斷魂崖』的幾個不知地厚天高末學後進,不屑一顧!談文,論武,我們那樣比得了人家?宇內武林知道『一俊二嬌』的能有幾人?卻誰不欽佩燕小飛立地頂天,英雄蓋世?你不過問最好,但此後只遇有關『鐵血墨龍』之事,我姊妹是非要伸手不可!」

  這番話兒,宛如雪中添炭,火內澆油,把位馬上少年,氣得妒恨之色,洋溢眉宇,咬牙說道:「兩位師妹,我不願意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傷了同門之誼!但話願明言,倘若有朝一日,與那『鐵血墨龍』,狹路相逢,我必要鬥他一鬥,倒看看燕小飛與柳少白二人是誰強誰弱?」

  居右少女口角間絕不饒人,妙目略一眨動,揚眉嬌笑說道:「我奉勸白師兄最好打消這樁念頭,因為如此做法,無非自取其辱,是會有損我『斷魂崖』威名的呢!」

  柳少白臉色鐵青,強遏怒氣地把話聽完,劍眉倒剔,目閃厲芒,發出了一陣縱聲狂笑!

  笑聲收罷,冷冷說道:「兩位師妹如今便下斷語,似乎言之過早。誰強誰弱,一鬥方知,柳少白若不能使那『鐵血墨龍』燕小飛,在我掌下,俯首稱臣,我誓願在你們姊妹之前,橫劍自絕!」

  說完,面罩嚴霜,不再答理那兩位嬌娃,當先催馬抖韁,疾馳背影。

  居右少女,嘴角微披,冷冷目送柳少白的疾馳背影!

  居左少女卻秀眉微蹙,嘆息一聲,低低說道:「君姊,這是何苦,你明知他心胸狹窄,生性狂傲,又何必過份激他?」

  居右少女怒氣未息,冷哼答道:「雲妹應該知道我所說的絕無偏袒,句句都是實言,身為江湖俠士,怎能胸襟太狹,妒心太重,他越是如此小氣,便顯得差人太遠,讓他去,正好藉此機會,殺殺他那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驕心傲氣!」

  居左少女搖了搖頭說道:「君姊,話不能這樣講法!他那人既說得出,便作得到,更不願在我們姊妹面前,自食其言,丟了面子。倘若果然生事,人家起初或許一笑置之,不屑理會!但事不過三,忍耐有限,萬一『鐵血墨龍』動了真怒,柳少白未必是三招之敵?」

  居右少女冷笑說道:「我也是這樣判斷,到那時他才嚐到厲害,領略滋味,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居左少女嘆道:「你只顧慮柳少白一經挫敗,必走極端,而『斷魂崖』威名受損,對恩師的臉面之上,也不好看!她老人家脾氣偏激,一向護犢,萬一含怒興師,親自出山,則決不會不問明肇事因由,到那時,後果豈不堪憂?我姊妹又將何以自處?」

  這一番話兒,見識頗為深遠,直把位居右少女,聽得神色連變,緩緩垂下頭來,默然半晌以後,方低聲問道:「那麼,若依雲妹之見,又便如何?」

  居左少女笑道:「解鈴原是繫鈴人,君姊何妨向他賠個不是。」

  居右少女聽得秀眉微蹙,居左少女繼續笑道:「我知道君姊有點為難,但彼此誼屬同門,他又長為師兄,向師兄低次頭兒,也不算太大委曲!」

  居右少女無可奈何地,便點了點頭,但目光轉處,秀眉雙揚,笑罵說道:「不錯,『解鈴原是繫鈴人』,但繫鈴之人,並非單獨一個!你也多少沾點光兒,既要低頭賠禮,便趕快一同走吧!」

  一串銀鈴嬌笑,劃破靜空,兩騎駿馬,八蹄翻飛,雪泥四濺地,追蹤那先走片刻的柳少白而去。

  日落時分,暮色四垂,蒼穹中也滿佈厚雲,地面上遂更形昏暗。

  傍依「黃山」的官道上,緩緩地馳來了一人一騎。

  鐵蹄翻雪,驕嘶揚空。

  人,是全身俱墨,頭戴寬沿大帽,腰懸長鞭寶劍的魁梧大漢。

  馬是毛色漆黑發亮又高又大的罕見龍駒。

  這副打扮,是「鐵血墨龍」燕小飛的獨門標幟!但馬上人兒,缺少了他往日那種隱隱從全身透出的逼人神威,高超、豪邁,及瀟灑安詳的氣質風度。

  這種現象,令人費解。

  就在他控韁徐行的同時,黃山之側的另一條官道上,也緩緩出現了一支奇異的隊伍。

  用「奇異」兩字,來形容這支隊伍,確屬毫不為過,並非它來得奇突,而是這隊伍成份,太以引人注目。

  它的組成份子,是八男四女,和一頂華麗得超乎尋常的怪異大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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