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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南宮隱「哼」了一聲,道:「年輕人多半冒失,小龍兒,你怎不想想?倘若此事時機過於迫切,我早就走在你的前面,還會有甚心情,在酒肆中飲那令人倒足胃口的下等劣酒麼?」

  燕小飛深知此老性情,萬事催促不得,否則只有更糟,遂面含苦笑地默然不語。

  南宮隱一捋鬍鬚,乾咳兩聲,慢條斯理地目注燕小飛,緩緩問道:「小龍兒,我要先聽聽你對此事,是打算如何伸手?」

  燕小飛搖頭答道:「我已說過,並不一定伸手,參與其事的目的,只在暗中察訪害我拜兄全家的行兇惡徒及……」

  南宮隱連搖雙手,怪笑說道:「若非有我老哥哥在,你的這著棋兒,又下錯了!小龍兒,凡事不必太以認真,也不必矯枉過甚,送上門來的東西,你若拱手讓人,便是違悖天意!你適才說得好,奇珍異寶,唯有德者方能居之,『鐵血墨龍』燕小飛乃是頂天立地,蓋代奇男,論德,誠樸忠義,肝膽照人!論武,足稱當世第一高手!你才是『蟠龍鼎』的理想得主,我要你除了察訪兇徒以外,並把應該得的東西弄到手內!懂麼?」

  燕小飛皺眉說道:「我只懂得你這位老哥哥,最會強人所難,別的卻不太懂!」

  南宮隱怪笑說道:「懂了最好,不懂我也賴得解釋,總之,我要你這麼做,你就聽從老哥哥的話兒準保沒錯!」

  燕小飛苦笑搖頭,似欲有所辯解!

  南宮隱陡然收斂起那副嬉皮笑臉,目射奇光,神光嚴肅地沉聲叱道:「小龍兒,『蟠龍鼎』再次出世,象徵著武林中清平已久,劫亂將臨!你若不知情尚可原諒,既已知道,倘再不聞不問,萬一神物蒙塵,落入邪魔外道之手,你便是莫大罪人!捫心自問,你應防止,能防止,而不防止,你……你……你……對於這項責任,擔得起麼?」

  語音鏗鏘,辭嚴義正,把位「鐵血墨龍」燕小飛,聽得心內生慚,一頭冷汗!

  ▼第四章 飛來艷福

  因為南宮隱這番話兒,說得不錯,燕小飛一身武學,傲絕宇內,鮮有匹敵,設若他袖手旁觀,坐視這稀世神物「蟠龍鼎」,落入邪魔之手,血雨腥風,掀起武林浩劫,卻委實難辭其咎。

  故而,燕小飛赧然片刻,方以一副感激神情,向南宮隱抱拳說道:「老哥哥,多謝你悲天憫人的當頭棒喝,醒我癡迷。燕小飛敬遵指教,願仗我長鞭孤劍,一鬥群豪,逐鹿寶鼎!」

  南宮隱立即展顏,呵呵大笑地點頭說道:「這才不愧武林中贈送你的『鐵血墨龍』美號,倘若變成一條『冷血墨龍』,我南宮隱便不敢高攀,結交你這位小兄弟了!」

  「冷血墨龍」四字,份量甚重,又把燕小飛聽得有點如芒刺背,耳根發熱。

  南宮隱繼續笑道:「小龍兒,你再記住,在這場不小風波之中,務必上體天心,避免多造殺孽!好了,我的話兒已完,你先走吧!」

  燕小飛悚然動容,心中微震地點頭答道:「老哥哥俠肝義膽,仁恕為懷,小弟欽敬萬分,謹記尊命!」

  說到此處,站起身形,便待上馬,但眉梢剔處,又復注目南宮隱問道:「老哥哥,你真就此回轉『華山聽風小築』,去臥松伴雲地酩酊終日麼?」

  南宮隱大笑而起,指著燕小飛道:「小龍兒,你既夠精,又夠壞,精也精得可喜,壞也壞得可愛!老哥哥天生賤命,最好遊蕩任俠,最厭安樂偷閒,何況此番有你小龍兒出馬,我若不搖旗吶喊,幫幫你的場兒,那還像話?」

  燕小飛忍俊不禁地微笑問道:「老哥哥,你打算怎樣幫我?」

  南宮隱怪笑答道:「你老哥哥雖然未必辦得了什麼大事,但替你通通風,報報信,及跑跑腿兒,總還算得上是一名得力好手!『鐵血墨龍』與『嵩陽酒鬼』聯手江湖,可以說是最佳搭檔,準能鬧它個天翻地覆,鬼哭神嚎!小龍兒,上馬,我要憑我兩條腿兒,打先鋒啦!」

  話落,拔腿就跑,但方跑兩步,卻又折回,目光凝注燕小飛,雙眼眨動地怪笑說道:「小龍兒,我險些忘了大事,你適才在酒肆之中,看到了麼?那霍老婆子門下『一俊二嬌』中的兩個美貌丫頭,對你這條『鐵血墨龍』,頗為仰慕!小心點,『雙嬌』雖美,『一俊』醋性兒卻大,霍老婆子更是向稱難纏,你休要到處留情,惹火燒身才好!」

  燕小飛聽得呆了一呆,正待說話,這位「嵩陽酒鬼」,身形晃處,卻快捷得宛若一縷輕煙般,飛閃而逝!

  望著他那雖然矮肥,卻極輕靈的背影,燕小飛只有搖頭苦笑,下意識地,向酒肆投過一瞥,也自登鞍而去。

  燕小飛縱轡如飛,倏然不見,樹林淡處,儼如鬼魅般地飄出兩個神情陰鷙的黑袍老者。

  這兩個黑袍老者,適才也在酒肆以內,隱坐於「一俊二嬌」之側,也就是南宮隱所提過的「勾漏二兇」!

  如今,「勾漏二兇」的雙雙落足之處,正是剛剛燕小飛、南宮隱並坐談話的那塊大石之旁。

  居左黑袍老者,望著燕小飛,遠望燕小飛一人一騎的所去方向,突然發出一陣陰森冷笑,喃喃自語說道:「原來你就是燕小飛,我一時不察,幾乎被你瞞過!但老夫兄弟,已隱身林內多時,你竟茫然無覺,則『鐵血墨龍』的震世盛名,卻也不過爾爾!委實令人……」

  話猶未了,居右黑袍老者,突然「哼」了一聲,冷冷接口叫道:「老大莫要得意過早,你且看看這是什麼?」

  居左黑袍老者,倏然住口,森冷目光,順著同伴手指看去,不禁神情大震,霍然變色!

  原來雪地上,劃著似龍飛鳳舞的幾行狂草,旁邊則橫放著一段樹枝。

  細辨那狂草字跡,只見寫的是:「我未能瞞過兩位,但兩位也瞞不過我,畏首畏尾,縮腦縮頭,『勾漏二兇』,不過如此!幸得南宮大俠,戒我妄殺,否則長鞭短劍之下,兩位早已濺血橫屍,化作南柯一夢!此次留書相誡,下次卻不再留情,並請效金人,三緘其口,不必多言賈禍!」

  末後並未留名,只寫了「知名不具」四字。

  饒這「勾漏二兇」,頗為桀傲驕狂,但看完雪上字跡,也不禁一絲寒意,倏遍全身!

  他們適才還在自鳴得意,如今卻知功力遜人尚遠,心中暗懍,面面相覷地作聲不得。

  驀地裏,居左黑袍老者,雙眉剔處,一聲冷哼,向雪上舉掌遙拂,並未見有任何罡風勁氣,雪花更未飛揚,但積雪白融,字跡頓化為烏有!

  這「勾漏二兇」中的老大,拂去雪上字跡以後,目內兇光連閃地,厲聲說道:「我就偏不信邪,老二,咱們走,倒要看看這場追逐鹿死誰手?宇內武林,究是何人天下?」

  居右黑袍老者,苦笑說道:「老大,『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我們技不如人,何必再逞強鬥狠?依我之見,想要得『蟠龍鼎』,千難萬難,還不如就此折返『勾漏』,索居避禍地享上幾年清福吧!」

  居左黑袍老者,縱聲狂笑,聲如狼嚎鬼哭,極為難聽,真令人入耳之下,為之毛髮悚然!

  笑聲一落,目中兇芒如電地,咬牙說道:「百歲光陰,還能剩幾!多年心願,肯付東流?老二,你往日氣焰甚高,今日為何這等的怕事?莫非被『鐵血黑龍』燕小飛所留下這些驕妄字兒,嚇碎了英雄虎膽?」

  居右黑袍老者,淡淡笑道:「老大何必激我,『勾漏二兇』幾曾怕過事來?我只是不願……」

  居左黑袍老者,不等他往下再說,便自把兩道陰鷙目光,凝注居右黑袍老者臉上,接口說道,「老二,你不怕事就好,你該記得我們在出山之際,所作滴血誓書,不得『蟠龍鼎』,絕不生還『勾漏』!我心如鐵石,寧折不彎,你若有異心,從此便割袍斷義!」

  居右黑袍老者,聽得皺眉苦笑說道:「老大,你說得太過份了,小弟豈是怕死貪生之人……」居左黑袍老者點頭說道:「既然如此,莫再多言,趕緊同赴江浙!若得『蟠龍鼎』,『勾漏』弟兄,共霸武林,否則,世上何人不作鬼,青山何處不埋人,一條老命,又能算得什麼?走!」

  「走」字甫出,黑影又騰,宛如鬼魅地,一閃不見。

  「勾漏二兇」走後不久,鑾鈴微振,樹林後又自繞出三人三騎。

  這三人一男兩女,正是當年武林中後起之秀,隱居「哀牢斷魂崖」上,「冷面觀音」霍如霜門下「一俊二嬌」。

  一俊微鎖劍眉,默然不語。

  二嬌則指點景色,笑靨生春。

  銀鈴般的話聲,隨風飄送,楊柳般的腰肢,恁鞍款擺,「嬌」是真夠「嬌」了,並似乎還可在那「嬌」後加個「艷」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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