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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原來她在淒迷悵惘,信步所之以下,竟又走到「修羅仙子」南宮琬所居的那條幽谷谷口!

  這條幽谷,是她第三次來到。舊地重經,前塵若夢,淳于琬的鬱鬱芳心,益發愁絕。就在淳于琬走進谷口之際,有位貌相清奇,五十上下的灰衣僧人,正從谷內走出!

  淳于琬滿心惆悵,哪裏還會注意到這種不相干的閒人?遂毫未理會地,仍自信步向谷中走入!

  谷中景色,依舊清秀靈奇,但那位「修羅仙子」南宮琬,卻已在「九嶺山落魂巒」,化作南柯一夢!

  淳于琬想起爹爹「南斗秀士」淳于愷,與母親南宮秀,嫡母南宮琬之間的錯雜孽緣,以及萬想不到,把自己撫教成人的去世恩師,居然就是自己的生身之母等情,不禁一面隨意舉步,一面珠淚暗落!

  她對「修羅仙子」南宮琬,本就印象甚好,如今再知道她是母親南宮秀的堂姊,又曾與爹爹淳于愷,有過半夜夫妻之緣,成了自己的嫡母身分,遂自然更財南宮琬,加深了悼念之情!

  既然念舊懷人,遂走向第一次彼此相見的「碧雲窩」前,徘徊憑弔!

  誰知才到那峭壁之下,便發現有人在「碧雲窩」中,蒼翠山壁之上,刻出了幾行字跡!

  淳于琬真氣微提,飄身縱上「碧雲窩」,只見留字人功力極高,是以指刻石作書,題著:「劫海情天悟徹因,廿年舊事早成塵!貪嗔愛欲皆拋卻,十戒菩提清淨身!」

  這首七言絕句,雖然只是方外高人的一時感事之作,但末句開端的「十戒」兩字,卻使淳于琬為之觸目驚心!

  「北斗神君」屠永慶說得分明,爹爹「南斗秀士」淳于愷,懺情逃禪,自取法名,便叫「十戒」!

  如今壁間所鐫詩兒,既有「十戒菩提滑淨身」之句,莫非就是爹爹雲遊經此,無意留題?

  想到此處,忽又想起在谷口所遇那位相貌清奇的灰衣僧人!

  淳于琬「呀」的一聲驚叫,展開她絕世輕功身法,電掣雲飄般,便向谷外追去!

  她既在谷中,一面傷感,一面徘徊地,耽誤了這多時光,那位灰衣僧人,自然早就走得無蹤無影!

  淳于琬方才未曾注意對方,遂不知那位可能便是自己的爹爹「南斗秀士」淳于愷化身十戒大師的灰衣僧人,走向東西南北?

  她萬般無奈,只好向東西南北四方,各自追出了十來里路!

  但空自往返跋涉仍未追著絲毫蹤跡,只好依舊回到「碧雲窩」中,撫摸著壁上所刻詩句,悔恨萬分,淒然淚落!

  她本來還以為「小孤山四絕爭尊大會」為期不遠,爹爹或許會前往瞻光!

  但忖念一想,壁上刻詩,既有「貪嗔受欲皆拋卻」之句,爹爹必已塵心盡淡,一直皈依佛法,哪裏還會涉足血腥氣息極濃的江湖鬥勝場所?

  ▼第十三章 幕阜山中

  關於「碧目魔女」淳于琬,在這「碧雲窩」內,對著她爹爹十戒大師所留詩句,黯然神傷,深悔當面錯過機緣之事,暫時按下,且說那位擔心她有甚險厄,因而失約,正在到處尋她的「金手書生」司空奇!

  司空奇在「北斗神君」屠永慶所居幽谷之中,等到四月初四的午正時分,見約期已過半日,淳于琬猶未到來,不禁大為擔憂地,向屠永慶告別,並說明萬一淳于琬在自己走後趕到,彼此便於一個多月後的「小孤山四絕爭尊大會」之上相會。

  出得幽谷,司空奇頓感茫然!

  他本是以為愛妻可能遇險羈身,想去接應,但一出幽谷之後,卻不知應該走向東西南北?

  司空奇略一躊躇,竟向「盤蛇峽」口走去。

  他採取這種步驟,是希望尚能遇見「四海窮神」游大坤等一干好友,彼此多點商量!

  但自從四月初一,司空奇追趕「九幽妖魂」宇文悲去後,距今業已三日有餘,「盤蛇峽」中,哪裏還看得見絲毫人影!

  司空奇悵然之下,引吭高歌,以排洩鬱積胸間的一腔煩悶!

  放歌正酣,突然一聲「阿彌陀佛」佛號起處,從「盤蛇峽」口,走進一位灰衣僧人。

  司空奇見這位灰衣僧人,年歲雖已在五十上下,但儀表修偉,宛如古月蒼松,知非尋常,因此時已值深夜,遂一抱雙拳,含笑說道:「大師夜遊山,雅興不淺,可惜如今時方初四,碧空皓月,僅現一痕,否則蟾光普照,奇彩流輝之下,這『幕阜山』的山巒峰壑,還要美呢!」

  灰衣僧人合掌當胸,向司空奇略一還禮,微笑說道:「施主說得極是,但新月夜山與滿月夜山各有其不同的情趣,故而老衲是但欲晨昏皆看海,不論朔望愛遊山呢!」

  司空奇點頭笑道:「大師愛海耽山,足見胸襟間一片自然靈機,已絕塵俗!」

  灰衣僧人唸了一聲佛號,搖頭笑道:「此身本在塵俗之中,卻如何絕得塵俗?若能做到身上有塵,心上無塵,便不是僧人是佛祖了!」

  司空奇覺得這位灰衣僧人的談吐之間,離奇脫俗,別寓禪機,越發知是有道高僧,恭身笑道:「大師禪機精絕,在下欽佩萬分,可否見示法號上下?」

  灰衣僧人微笑答道:「貧僧十戒,施主怎樣稱謂?」

  司空奇因淳于琬失約,「北斗神君」屠永慶未悉他們是恩愛夫妻,不曾細告淳于琬的身世來歷,故不知眼前這位灰衣僧人「十戒大師」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遂含笑說道:「在下複姓司空,單名一個『奇』字!」

  十戒大師「哦」了一聲笑道:「難怪司空施主真有這等迥異塵俗的根骨丰神,原來竟是名滿乾坤的武林大俠『金手書生』,貧僧多有失敬!」

  說完,又對司空奇合十當胸,深施一禮!

  司空奇慌忙長揖相還,愧然笑道:「大師分明是武林前輩,得道高僧,如此謬讚,並如此謙禮,豈不要愧煞司空奇了?」

  十戒大師搖手笑道:「司空施主無須過說,我不是敬你威震寰宇的曠世神功,而是敬你『金手書生』正直不邪的光明俠譽!」

  司空奇含笑說道:「大師皈依三寶,潛心般若,怎麼還知道在下的一點微名?」

  十戒大師笑道:「貧僧剛才業已說過,此身既在塵俗以內,如何絕得塵俗?芒鞋破衲,託缽江湖,雲遊於三山五嶽之間,對於『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的歌謠,自然聽得耳熟!」

  司空奇聽十戒大師提起「雪山有魔女」等四句歌謠,忽然心中一動,含笑問道:「大師是初來『幕阜山』,還是在此遊覽已久?」

  十戒大師笑道:「貧僧業已在這『幕阜山』中,閒遊了兩日光陰。」

  司空奇又復問道:「這兩日之中,大師可曾遇見過什麼岔眼人,或岔眼之事?」

  十戒大師微笑說道:「岔眼之事,毫無所見,至於不同流俗之人,到還見著幾個,但不知司空施主問的是何等人物?」

  司空奇一來不知淳于琬容貌已復,二來不知她如今是甚麼打扮?故而想了一想,方自說道:「在下找一位目光中微帶碧綠色澤的年輕女子!」

  十戒大師失笑說道:「目光碧綠的年輕女子,莫非是『碧目魔女』淳于琬麼?」

  司空奇大喜說道:「正是,正是。大師見著她了麼?」

  十戒大師搖頭說道:「貧僧不曾見著什麼目光碧綠的妙齡美女!」

  司空奇聞言,不禁滿面失望神色!

  十戒大師笑道:「司空施主,你與『碧目魔女』淳于琬是友是敵?」

  司空奇應聲答道:「我們是彼此情分極深的同道至交好友!」

  十戒大師看他一眼,揚眉問道:「貧僧聞得江湖傳言『金手書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及『九幽妖魂』宇文悲等,已定於六月初一至初十之間,去往『江心毒婦』歐陽美所居住『小孤山天刑宮』中,舉行『四絕爭尊大會』!」

  司空奇點頭答道:「此事並非傳言,我們在『太行山』絕頂以上,確曾定過了這場約會!」

  十戒大師目光微轉,繼續問道:「司空施主,你既與淳于姑娘是至交好友,怎又互相定什麼『爭尊』之約?……」

  司空奇不等十戒大師說完,便即接口說道:「大師有所不知,我與淳于姑娘,在太行絕頂定約之時,尚存敵意,但如今卻已結為好友,可以彼此聯合與歐陽美、宇文悲等,放手一搏的了!」

  十戒大師點頭笑道:「貧僧雲遊四海,聞聽人言,對『金手書生』、『碧目魔女』,有譽無毀,對『江心毒婦』、『九幽妖魂』有毀無譽,司空老弟能與淳于姑娘,同氣相求,結為好友,確是一段武林佳話!」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一事,向司空奇含笑說道:「司空老弟,貧僧在這『幕阜山』中,雖未見著什麼眼神發綠的『碧目魔女』,卻看見一位衣色翠綠的『碧衫佳人』!」

  司空奇因淳于琬一向愛穿綠衣,故而同言之下,大為驚喜地問道:「大師所見的這位『碧衫佳人』,是否身材極為曼妙,高度約在五尺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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