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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淳于琬又復說道:「你大概還不知道,在你南北東西地,四處尋找之際,最少有兩次,業已和我相遇,卻都被我先行發覺,運功收斂了目內碧光,把你瞞過!」

  司空奇聞言,不禁暗悔自己怎會錯過了這種機緣,不會把淳于琬及早尋著!

  淳于琬忽然傷感起來,目中微轉淚光地,淒聲說道:「你對我如此關切,如此深情,教我怎不感激?我遂下定決心,要對你好好答報!」

  司空奇有口難言,暗聲叫苦,心想對方最好的答報,便是讓自己餵她服食「三日失魂絲」的解藥,恢復昔日記憶,從此情天比翼,彈劍江湖!

  但如今所獲得的,卻是最壞答報,把自己制了穴道,既不能言,又不能動!

  淳于琬把兩道含蘊淚光的微碧眼神,凝望著司空奇,幽幽說道:「我在這『金瓶古洞』之中,早有所獲,並想起你曾經看見過我的『藏珍圖』,或許會尋到此地?遂略作部署,決意在此等你,對你作最佳答報!」

  司空奇聽至此處,暗忖:倒看這位刁蠻絕頂的「碧目魔女」,會弄出些甚麼花樣?

  淳于琬舉起她那僧袍大袖,拭去頰上淚痕,繼續笑道:「我對你的報答方法,分為兩種:一種是物質上的報答,一種是精神的報答!」

  司空奇心中好不詫異,弄不懂甚麼是物質、精神雙重報答?

  淳于琬幽幽又道:「我在這『金瓶古洞』中等了數日,你果然尋來,足見你對我確實關懷備至,一片真情,也越發堅定了我的盡量報答之念!」

  司空奇見淳于琬一再聲稱感激自己對她的一片真情,心中自然也頗覺安慰!

  淳于琬微嘆一聲說道:「一隻上載『金瓶三藝』的『雙耳金瓶』、三塊『龍涎化木』,以及一張『小金弓』,三根『小金箭』,是我根據『藏珍圖』,在此尋得的幾件『金瓶尊者』遺寶,雖然全數送你作為物質上的報答,總覺仍嫌不夠,只好在『精神』方面,對你多加補償!」

  司空奇若非口不能言,早已連聲追問淳于琬,到底打算在「精神」方面,給自己甚麼樣的補償報答?

  淳于琬中了「三日失魂絲」劇毒,雖已服食「晶莖七葉芝」,但因時間延誤,效力大減,以至無法恢復中毒以前的所有記憶!

  但她雖昧於過去,但對現在、將來,卻無影響,靈心蕙質,仍屬絕頂聰明!

  司空奇口不能言,心中所轉念頭,居然已被這位冰雪聰明的「碧目魔女」猜透!

  淳于琬目中的淡碧神光一轉,向司空奇微笑說道:「司空兄,你如今所欲得悉之事,定是想知道我對你的『精神』方面,如何補報?」

  司空奇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好奇地,等待「碧目魔女」淳于琬說出這樁答案!

  淳于琬先是微微一嘆,再是盈盈一笑,然後幽幽說道:「我認為最好的報答,便是稱心如願,使求仁者得仁,求義者得義,贈寶劍於烈士,進紅粉於佳人!」

  這幾句話兒雖使司空奇聽得有點莫測高深,但淳于琬以下繼續所說的話兒,卻使他喜心翻倒!

  淳于琬在語音略頓以後,又復嫣然一笑道:「換句話說,對於你的殷切關懷,一片真情,我覺得別無更好的報答方法,只有永結同心,委身相事!」

  這「永結同心,委身相事」八字,聽得司空奇的一顆心兒,騰騰騰地,幾乎跳出了腔子以外!

  淳于琬毫不羞澀地,目閃神光說道:「我因容貌已毀,本不欲再與你相見,如今作了這種決定,完全是感君深情,並覺得能夠嫁給『金手書生』司空奇,也是三生有幸!但你卻千萬不許嫌我醜!」

  司空奇見淳于琬居然真肯嫁給自己,不禁覺得四肢百穴之間,舒暢無比,彷彿比吃了一粒仙家「大還丹」,還要來得好過!

  淳于琬繼續笑道:「對於我容貌已毀的缺憾,我已設法補救,製作了一副比我原來容貌更美的人皮面具,才好在與你這丰神絕世的『金手書生』並轡江湖之際,替你撐撐場面!」

  司空奇苦於有口難言,否則定會答以,漫說淳于琬容貌受傷之事,還可設法治療,便算她天生醜得宛若無鹽嫫母一般,自己也絕不會有半點嫌惡之意!

  淳于琬伸手指著「金瓶古洞」後面方向說道:「在這『金瓶古洞』後的小峰頭上,還有一座潔淨石洞,我打算在那座洞府之中,與你緣識三年!如今且先行一步,略加佈置,以添情調,你等血脈流通!身能行動之後,立即前來便了!」

  說完,便飄身走出秘洞,不再對司空奇加以理會!

  司空奇此時,在心中狂喜之內,又添了一點恐懼!

  他恐懼的是淳于琬未必能如此大方,當真肯委身下嫁?會不會是虛言相戲?給自己來了一場空歡喜,卻又海角天涯地,飄然遠隱。

  但這種恐懼念頭,不久便告消失,因司空奇覺得淳于琬倘若不願再理自己,盡可飄然而去,不必作甚戲言?

  他判斷淳于琬被自己深情所感,決心下嫁相酬之舉,確係出於真誠以後,自然喜孜孜地,靜待血脈流逼,便去了相思夙願!

  司空奇是當世武林中數一敷二高手,他深知要等自動解穴,尚有一段不太短的時間,自己必須好好利用這段時間,作一樁重大決定!

  這樁重大決定,就是自己應不應該接受淳于琬這種委身酬情之舉?

  若在平時,司空奇絕不會接受淳于琬驟然下嫁之舉!因為一來彼此相識時日不多,二來淳于琬身中劇毒,尚未全去,失去以往記憶!

  在這種情形之下,結為夫婦,似乎既有挾恩求惠嫌疑,又有乘人於危顧忌,自非司空奇這等胸襟磊落的俠義男兒所願為!他定會向淳于琬說明,彼此先結為好友,等設法使她完全恢復記憶,確實兩情相合以後,再復締定百年之好!

  如此作法,光明正大,宜於平時,但目前卻是一種異常情況!

  異常情況的關健,就是淳于琬容貌受了損傷!她方才已有情自己,千萬莫嫌她醜陋之語,自己倘若不接受她這委身盛意?她必會認為自己是嫌她已非昔日容光,而加飾詞推託!

  淳于琬如今是雙重失意的傷心人,傷心最需要的是同情慰藉,最不堪的是傷心之上,再加傷心!

  司空奇暗自盤算一番,終於對這樁重大之事,作了重大決定!

  他決定寧可使自己暫時蒙受乘人於危的冤枉,也不能使淳于琬在既中毒,又毀容之下,再復有所傷心,柔腸寸斷!

  換句話說,司空奇是決定以下地獄的心情,去往另一石洞之中,享受那場甜中帶苦的飛來艷福!

  決心既定,血脈也通,司空奇緩緩站起身形,略為活動四肢,便走出這「金瓶古洞」!

  出了這洞以後的第一件事兒,自然是尋找那洞!

  果然,「金瓶古洞」之後,有座小小峰頭!小小峰頭之上,有個潔淨石洞!

  司空奇剛剛走到洞口,便覺自己的一顆心兒,在「撲騰、撲騰」地,不住狂跳!

  他這擔心之因,是充滿了一種矛盾性的恐懼!

  甚麼叫矛盾性的恐懼?就是司空奇既恐懼「碧目魔女」淳于琬不在洞內,又恐懼她,真在洞內!

  倘若她不在洞內,則莽莽天涯,茫茫海角,伊人倩影,何處追尋?

  倘若她人在洞內,則英雄難過美人關,必使自己在品格上,留下一些不算污點的污點!

  儘管司空奇在心跳,儘管這位「金手書生」在懷著矛盾性的恐懼,但醜媳婦終雖不免要見公婆,他還是戰戰兢兢地,走入這石洞之內!

  果然淳于琬所言,這石洞極為潔淨,打掃得纖塵不染!

  洞中甬道之上,並列著兩扇圓門,也就顯得是這洞中有兩間石室。

  司空奇剛走到第一間石室門口,便又是一陣劇烈心跳!

  原來室中有位綠衣女子,正坐在榻上,自行梳理她那其長過腰的如雲秀髮!

  雖然這綠衣女子,是背對石門面坐,但美人背影,亦具丰神,而那種絕世丰神,更係司空奇朝思暮想的。他一望即知,這坐在榻上梳髮的綠衣女子,正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淳于琬聽司空奇的腳步之聲,便曼笑聲道:「司空兄,你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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