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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許狂夫與之相對大笑,笑聲幾乎震透山壁,直達於九霄。

  許狂夫與胡子玉在洞中狂笑良久,方才煞住笑聲。

  許狂夫突然不解地問道:「胡四哥,你怎敢確定中伏之人,必是白沖天無疑?」

  胡子玉微笑著道:「賢弟,以你的功夫,再加上愚兄的這份聽覺,能被躡在身後而不露形跡,放眼今世,除白沖天絕無他人!」

  許狂夫略一思索,也覺得他的話頗有道理,不由得滿心喜悅,面上露出欽佩之色道:「四哥!我真佩服你,短短一年之中,不但被你研究出『奪命黃蜂』之用法,更能設上這等巧絕之埋伏……」

  胡子玉不待他說完,即已打斷話頭道:「兄弟,你這話可真抬舉我了,愚兄不過略精心計,那有這大能耐,『奪命黃蜂』我雖知它具有生剋之功,然僅此一具,我怎敢將它拆開來詳細研究,方才之言,完全是故佈疑陣,為的就是引你身後之人入伏。至於這古洞,也不知是那位前輩高人所設,我不過因勢加以利用罷了。」

  說到此處,稍作停頓,才又道:「這洞中除了有奇門八卦變化外,另稟有一種地底陰寒之氣,任是武功再高之人,吸入肺腑,不出十天,必至功力盡失,萎頓而死,白沖天身上必攜有『拈花玉手』,十天之後,你我再至此洞中將它取出,斯時『天香三寶』,齊集一身,放眼今世,已無人足與我相頡頏矣!」

  言罷又是縱聲大笑,足見心中得意之極。

  果然遠處傳來的怒吼聲,已稍見微弱,同時洞壁也起了「砰砰」的撞擊聲,震得壁牆微動。

  許狂夫擔心地道:「白沖天大概是在用掌力擊牆了,會不會被他破牆而去?這山洞深不深?我倒是有些不放心!」

  胡子玉道:「賢弟大可不必為此費神,白沖天深入埋伏,正在山腹之中,縱然他能打穿一兩座洞壁,仍難出伏,除非他是金剛再世,羅漢重生,能一直打出這重深山去!」

  說著仍由胡子玉在前領路,二人摸索著出了山洞。

  乍遇天光,許狂夫猛吸了幾口朝氣,覺得心神為之一暢,突然他又想起一件事,忙問胡子玉道:「四哥,那洞中既有著陰毒之氣,你我方才……」

  胡子玉已明白他的意思,笑著打斷他的話頭道:「賢弟不必操心中毒,我早在『甕頭春』中放了解藥,不然何以要先拖你喝酒呢?且喜巨寇不日伏誅,裘二哥的血仇,也可得一雪,甕中尚有餘瀝,你我再來一醉吧!」

  許狂夫此時心中對胡子玉之佩服,可謂無以復加,相與大笑不止,同回至茅屋中痛飲起來!

  同時許狂夫也將這年來江湖上所發生的許多大事,一一說給胡子玉聽,講到韋明遠在武昌被逼落江中時,「鐵扇賽諸葛」又是欣然大笑道:「這年輕人也死了!我刖足之仇亦告平雪,只是可惜他未死於我三封柬帖之下,徒然花費我一番心血!」

  許狂夫對韋明遠印象甚佳,對胡子玉此等快意私仇之心意,微感不懌,所以立刻就接嘴道:「四哥,你且慢得意,那小伙子不但沒死,而且又出現了,不但出現了,居然一連出現了兩個,我雖然不知那一個是真,但兩者之間,必有一個是他!」

  胡子玉詫異地道:「此話怎說?」

  許狂夫又將今日江湖所盛傳之事說了一遍。

  胡子玉聽罷,皺眉思索半晌,才敞聲笑道:「說出來也許你不能相信,韋明遠身受重傷,盛冬之際,跌落江中,必死無疑,那兩個韋明遠都是假的。」

  許狂夫跳起來道「假的!那幾處留字,字跡分毫不差……」

  胡子玉道:「韋明遠生前人家就冒他之名,學他之字,人死之後,安知死後人家不會冒他之名,學他之字令其復生!」

  許狂夫搖頭道:「我依然難以相信……」

  胡子玉道:「你必須相信,韋明遠死無置疑,倒是為白沖天擲下始信峰的『五湖龍女』蕭湄可能沒有死,而且另有遇合……」

  許狂夫懷疑地道:「你的意思是說,韋明遠生前殺人留名之事,都是蕭姑娘所為,你有什麼依憑呢?」

  胡子玉沉著地分析道:「正如大家所想,韋明遠不是書法名家,學他的字自是不難,然必須是與他頗為接近的人,蕭湄有此可能,也有此動機,不過『點蒼三靈』之長吳雲麟、『崆峒』知機子、『終南』古白水俱非庸手,蕭湄的功夫實不足殺此三人,我說她另有遇合,正是根據這一原因而下的揣測……」

  許狂夫有點相信了,卻又有點不信:「她此舉動機何在?」

  「韋明遠已不見容於白沖天及『雪海雙兇』,黃鶴樓之事發生後,更不見容於各名門正派。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處,即使不為人逼死,亦必將抑鬱以終,的是無上妙策……」

  「為什麼?她對韋明遠不是一往情深……」

  胡子玉笑著道:「妒!正所謂愛之深則恨之切,必欲殺之而甘心。唉!最難測婦人心!幸而你我都是貌賽張飛,沒有佳人青睞!否則恐怕亦是早作風流之鬼,活不到現在了。」

  許狂夫搖頭太息,現在他是真信了,心中頗為韋明遠之早夭難過,微帶傷感地道:「那麼另一人當是『天香玉女』杜素瓊了。」

  胡子玉點頭道:「賢弟心思亦大有進步,這一猜對極了,西邊鬧事的是杜素瓊,夜闖『長白』總壇的是蕭湄,她這次倒不是為了韋明遠,而是替她兄長『五湖龍王』蕭之羽雪仇而去,然二人心中都未忘韋明遠,是以皆用了韋明遠之名,這小伙子人雖死了,卻仍能活在兩個美女心中,倒也不虛此生了……」

  許狂夫搖首惋息,胡子玉笑語詼諧,二人都在心神疏蕩之際,都沒有注意到,茅篷外有一個人影呆然木立,形同化石,眼中卻禁不住直往下流淚,他以只能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地吟道:「恩難酬白骨,淚可到黃泉……」

  然後身形就如同幽靈般的消失了。

  ***

  這人正是在黃鶴樓下墜江的韋明遠,他重傷落水,幸尚有知覺,用力屏息口鼻,是以不曾灌進江水,時間一久,身上傷痛難忍,江水奇寒,遂暈絕過去。

  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精雅的小屋之中,旁邊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在看著他。

  韋明遠張口正想說話,那小姑娘卻面上一紅,回頭跑了出去,幸而不久之後,又有一個老者,滿臉慈和,進來之後,先朝韋明遠端詳了半天,才慈笑著道:「恭喜韋相公,你已經恢復多半了!」

  韋明遠翻身正欲坐起行禮,不想四肢卻軟弱無力,連動一下都沒有辦法,老者卻已搖手道:「韋相公不必多禮,漁夫們將你從江中撈上來之時,你心脈全散,離死不遠,幸而老夫略諳醫道,再加上藥物也還趁手,所以尚能將你救回來,當然韋相公本身稟賦深厚是最大的原因,現在我點了你的疲軟穴,就是令你不能多動,才可以安心養傷,所以你不必守那些俗套了!」

  韋明遠只好在床上點頭感激道:「小子身受老夫活命重恩,不知何以為報,老丈如何得知賤姓?更請告示老丈名號,以便日後……」

  老者搖手阻止他說話道:「不忙!不忙!你還是先安心將息,一切以後再說!」說著又點了一下頭便出去了!

  韋明遠對此一老一少的奇怪行徑,更是莫名其妙,不過想到人家將他從鬼門關上救回來,當然絕無惡意,遂也閉目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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