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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紀湄見他臉上不豫的神色,知道揀巧了一個日期,芳心內也有慘然的感覺,忙裝出笑臉打趣道:「明天就要分手了,穆大哥!今夜可得擾你一頓,替師兄送送行!」

  穆如春也懂得她的意思,忙笑道:「好!今宵且相醉,明日各東西!」

  語畢忽然覺得此言大過蕭索,忙又吟道:「小別莫唏噓,互期再相逢!」

  燕元瀾一收愁顏,微笑道:「大哥好文才,曹子建七步成章,你連一步都用不了!」

  紀湄卻笑向花戒惡與秦無癡道:「我師兄的一切,麻煩二位姊姊多費心了!」

  花戒惡,秦無癡雙雙起立,臉有喜色道:「此乃婢子等份內之事!」

  燕元瀾急道:「怎麼?她們要跟我去?」

  紀湄笑道:「不跟師兄去,難道還跟我去?」

  燕元瀾漲紅了臉道:「你是個女孩子,她們跟你前去方便些,再者我送珠之後,還要遠趕中條伏牛,她們跟著我……」

  紀湄道:「這一點師兄不必費心,二位姊姊的腳程不比你慢,耽誤不了你的事,她們的功夫也可以為你助臂,還有一個理由,她們必須跟著你!」

  燕元瀾急道:「什麼理由?」

  紀湄得意地道:「你送毒龍珠到邛崍後,雍姑娘眼下必需有人為之全身按摩,引血歸經,你當然不好意思,她的師傅也不妥當,二位姊姊在治我之時,已有經驗,駕輕就熱,當然有效多了!」

  燕元瀾再無話辯,只得道:「那麼師妹你呢?你單身一人上路,乏人照料……」

  紀湄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人照料幹嗎?」

  穆如春道:「愚兄不才,倒可陪湄妹一行,而且亦可藉此為『南龍』『北鶴』二位前輩稍盡心力!」

  紀湄斜瞟他一眼,未置可否。

  燕元瀾在一旁幫腔道:「穆大哥陪師妹前住,真是太妥當不過了!」

  行程既定,大家再無異議。

  當晚紅燭高燒,回春谷中,置酒長飲,雞鳴一聲,即賦陽關!

  燕元瀾如濁世公子,翩翩風采,攜著兩名艷姝,似婢而不卑,似妾而不妄。

  釵光劍影,又不知令多少路人側目。

  有人以為他是章台走馬的王孫,可是他的雍容氣度中又另有一種使人心折的威儀。

  有人以為他是攜姬遨游的富家子弟,可是他又有一種不可侵犯的莊嚴。

  路上打尖進食,她們總是在一旁恭敬地侍候著,燕元瀾心中很是不安,幾次叫她們不必如此拘束,可是這兩個花信少婦的心目中,燕元瀾就像是神,自然而然地不敢存一點冒瀆之心!

  由積石山至邛崍山路雖不遠,然而川青交界處都是祟山峻嶺,必須繞道西康,過打箭爐,東經雅安入蜀。

  這一日已是他們離如春谷的第五日,預計再走一日,便可抵達邛崍。

  入夜,投宿在一家逆旅中,由於過住行商太擠,他們只賃到一個房間,房中僅一榻,燕元瀾的意思是要讓她倆去睡,自己乾脆秉燭待日了。

  可是二女執意不允,堅持要讓燕元瀾,二人自願在榻前席地為眠,燕元瀾扭不過,只好答應了。

  時際春深,入夜燠熱,燕元瀾十分不耐,輾轉難眠,便乾脆披衣坐起,燭光下見二女睡意甚濃,由於天氣頗熱,她們的被子都掀開在一邊。

  花戒惡的玉臂豐腴,秦無癡的纖弱,二人的睡態亦各有不同。

  花戒惡如盛放玫瑰,濃艷照人。

  秦無癡若含苞菊蕾,別具清愁。

  他端詳了一下,心中想起在狂人島上與她們邂逅的情景,不禁微微一蕩,臉上不期然地紅了起來。

  在那一絲蕩意在心頭泛起之後,眼中二女的睡態卻更動人了。

  燕元瀾翻身坐起,慢慢踱到她們身畔。

  恰在此時花戒惡翻了一個身,口中囈語低呼道:「公子……公子……」

  綽約少婦,淺呼低喚最撩人。

  燕元瀾心中大是激動,忍不住伸手就想去撫摸她的頭髮,手剛一動,一旁的秦無癡也微顫著聲音,喃喃地囈聲道:「公子啊!我明知此身已是殘花敗柳,不足以事君,但是見了您天人般的神儀,仍是無法抑制私心的仰慕,公子啊,我不敢妄想您的愛情,但是只要您能分一絲溫情給我,就是死了,我也甘心了!」

  這兩個女人睡夢中所流露的真情,極是感人。

  可是秦無癡的聲音卻使燕元瀾伸出的手一頓,心中湧起洶湧的思潮:「這兩個女子對我的深情固然可感,可是她們對我的尊敬尤足動人,我怎麼可以這麼糊塗呢,雖然人非太上,然而我若對她們作出一些失禮的舉動,豈非愧對她們的敬我之心……」

  想到這兒,他全身幾乎激出一身冷汗,立秋澄慮正心,那伸出之手,自然而然地替她們將蓋被拉好,輕嘆一聲,搖搖頭推門出外。

  店內的客人俱已睡了,空庭院落中,月華如水。

  燕元瀾負手對月,深吁一氣,心中已覺平靜,乃自言自語道:「古人言:『不欺暗室!』確是件不容易的事,在狂人島上,我對於投懷送抱,都可以無動於衷,現在這兩個女子的平靜睡態,卻擾得我幾入非念,君子慎以獨,魔生自無形,看來我還該在靜持上多下工夫!」

  就這樣對月凝想,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燕元瀾突覺背後一陣香風襲人,他的耳目何等聰敏,立即一回身,只見二女都站在身後。

  花戒惡的手上捧著一襲披風,秦無癡的手中則端著一杯熱茶。

  花戒惡先啟口道:「夜深露重,請公子加上外衣吧。」

  秦無癡亦姍姍趨前道:「春寒料峭,公子請喝杯熱茶吧!」

  燕元瀾含笑由花戒惡替他把衣服披上,然後接過香茗道:「離天亮還早呢,你們怎麼不睡了?」

  秦無癡淺淺一笑,美艷萬分,輕輕地道:「公子替我們蓋被之時,我們就醒了,心感公子所關顧盛情……」

  燕元瀾一笑道:「些微小事,何足掛齒,夜中易感風寒,我是怕你們著了涼。」

  秦無癡低聲道:「婢子等身受公子大恩……」

  燕元瀾連連擺手道:「別提了,把你們從狂症中救治出來的是穆公子……」

  花戒惡堅定地道:「婢子等心中只有公子一人,我們雖然也很感激穆公子,然若要說到粉身碎骨,捨死相隨,我們唯公子是從!」

  燕元瀾心中十分激動,招手道:「你們過來!」

  二女不知何事,但仍姍姍來至他身邊。燕元瀾執住她們一人一手,誠懇地道:「燕某幼遭孤露,蒙恩師及谷師叔一手撫養成人,現在又榮二位如此推重,燕某若能多活些日子,一定要好好報答二位!」

  二人被他握住了柔荑,芳心十分歡喜,但在聽完燕元瀾的話後,又不禁芳容失色。

  秦無癡道:「公子藝壓天下,胸羅萬有,又正值年青有為之際,何出此不祥之言!」

  燕元瀾嘆道:「我因為調查恩師昔年舊案,失手誤殺祁連派中朱鶴阮西強,因之答應三年後自行前去償命,現在距約尚有兩年半期限……」說完又將往事經過說了一遍,二女聽罷,感徹心脾。

  秦無癡珠淚盈盈地道:「公子一諾千金,義薄雲天,婢子等不敢阻礙公子大節雅行,但決定斯時追隨公子於地下,黃泉路上,永侍公子!」

  燕元瀾急道:「這怎麼可以,我處事失慎,負己已是不當,怎麼還可累你們呢?」

  花戒惡究竟比較樂觀,微笑道:「公子不必為此事著急,公子吉人天相,也許將來事情發展,出人意料也未可知,即使是公子必須以身踐諾,婢子們縱不身殉,亦必覓一山明水秀之地,為公子安葬,然後我們結廬塚旁,常相廝伴,庶幾免公子泉下寂寞!」

  燕元瀾深深一嘆,放開二人之手道:「將來之事,現在徒說無益,二位盛情,燕某當永銘於心,明天就要到邛崍了,咱們還是回去歇一下吧!」說完率先回到房中。

  二女肅然跟著進來,臉上有一種奇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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