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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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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讀過「滄浪詩話」之人,固然甚多,但能通篇熟背者,已不多見,何況令狐璞是個倒序而誦,依舊一字不遺,只聽得谷中蘭發自內心佩服地拍掌叫道:「令狐兄不必再誦,小弟已心服口服!谷中蘭難題迭出,如今應該公平交易,讓你來考考我了!」 微風拂動,燭火略搖,令狐璞委實被谷中蘭這個難題,考出了一身冷汗,聞言眉梢微剔,含笑說道:「江湖中人,誰不知道除了一位歸隱二三十年,不知已否仙去的白老婆婆之外,谷兄便是冠絕當今的第一聰明人物!令狐璞山野鄙夫,會有甚麼難題能夠考得倒你?」 谷中蘭傲然一笑,卻見令孤璞伸手入懷,取出一本薄薄絹冊,向自己笑道:「谷兄命我讀了一卷『滄浪詩話』,我卻要請你看一冊武功秘笈,這本東西,雖僅七頁,但實是令狐璞畢生所學的精華薈萃!谷兄看完以後,小弟本投我木桃,報以瓊瑤之義,也要給你出個題目試試!」 這種記載武學的秘笈,或為古代相傳的稀世奇珍,或為自己的心血所聚,片紙隻字,均足使武林中人群起竟奪,甚至不惜性命!但這位「北鶴」令孤璞,卻將這本秘笈,毫不保留地交到一位武功與自己不相伯仲,屢次比鬥,均難分上下的「南龍」谷中蘭手內,怎不令谷中蘭心頭感動得熱血沸騰? 他接過秘笈,目光注視著令狐璞,莊容說道:「令狐兄對小弟如此推誠相與,太令我感動!今日之會,不論勝負如何,谷中蘭願意從此永結知交,奉為兄長!」 令狐璞哈哈笑道:「谷兄過於言重,你看完以後,並請順便指點我這秘笈以內的不到之處!」說完,負手閑立門前,門外夜色如墨,萬籟俱寂,連先前那種風吹落葉的簌簌微響,也已靜了下來,只有那偶然的一兩聲淒切秋蛩,及小屋內的一點燭火,為這靜寂若死的黑森林,帶來了些微生意! 他獨在門前立了片刻,身後朗誦聲歇,忽聽谷中蘭笑叫道:「令孤兄此書,博大精微,幾乎把各門各派的武學奧玄,全部包羅在內,小弟拜讀之下,不禁茅塞大開,受益匪淺,江湖中人,若知小弟有緣,在讀這冊稀世秘笈,不知要眼紅心妒到什麼程度呢!」 令狐璞聞言,轉身走到桌前,接過那本絹冊,向谷中蘭搖頭道:「我們比文武,可不比捧拍,谷兄此語,實在有點違心!令狐璞這本東西,在一般武林人物看來,固然不啻稀世奇珍,但卻未必入得你這等名家法眼,小弟只是用它來做個題目而已!」說到此處,把絹冊隨意翻開一面,含笑問道:「谷兄天悟神聰,當年獨步,你總記得這第三頁第七行的下半行,是些什麼字了?」 谷中蘭覺得令孤璞這個『指行問字』的題目,出得與自己方才的『過目倒誦』,真有點投桃報李般的針鋒相對,不禁微微一笑,應聲答道:「經九宮雷府,度十二重樓,凝煉純一,衝破生死玄關,便可五氣朝元,三花聚……」 到此略頓,繼續向令狐璞笑道:「令狐兄,請你看看,這『三花聚頂』的『頂』字,是不是在第八行開始;不在第七行之內?」 令狐璞揣回秘笈,狂笑說道:「我早已知道,『過目倒誦』,既然難不住令狐璞,這『指行問字』,又怎會考得住谷中蘭呢?哈哈,事事難分軒輊,委實有趣已極,我要為之浮一大白!」 狂笑聲中,把桌上的一罈美酒,拍去泥封,雙手捧了起來,引鼻一嗅,又自笑道:「這種珍藏已達百年,山西汾縣杏花村出產的竹葉青美酒,真難為谷兄是怎樣弄到此處的!小弟這回可叫來得湊巧,大叨其光,勸君更盡一杯酒,與爾同消萬古愁,人家喝一杯,我們卻喝一罈,李青蓮地下有知,想必也要不勝傾倒呢!」 雙手一抬,居然便將這內盛三十斤醇酒的酒罈,舉到唇邊,張口鯨飲! 那消多久,罈中便已涓滴無存,令狐璞巨掌揮處,將這隻已空的酒罈拋到門外,舉手拭去口邊餘漬,咂舌笑道:「酒是真好,只可惜谷兄得來不易,不然我這條饞酒蟲,真想替你全喝光呢。」 谷中蘭微笑不言,也自照方抓藥,把另外一罈汾酒,喝得乾乾淨淨! 「呼」地一聲,又一隻空酒罈落到門外,這兩位武林異人,在片刻之間,竟各自喝下一罈常人微飲即醉的百年汾酒,卻神色自若,毫無醉意! 兩人目光互對,凝神半晌,突地同時仰天長笑起來,這笑聲之中,滿含一種惺惺相惜的意味。 他們較量文武雜技,雖然一次又一次的不分勝負,但兩人一樣胸襟磊落,反而逐漸互為對方的絕藝神功深自傾倒! 笑聲未了,谷中蘭急地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粉紅色的小小玉瓶,向令狐璞說道:「令狐兄博學多聞,想必一看便知道瓶中盛的是昔年紅花教主的『七情媚骨散』吧?」 令狐璞接口笑道:「紅花教主昔年名滿天下,這『七情媚骨散』,更有『迷藥中的迷藥』之稱,為無色無味無香的迷魂聖藥,早在江湖絕跡!谷兄覓來之意,是不是要放在酒中,試試我們可能『眾醉獨醒』,憑數十年刻苦修為,而不受這迷藥之力所影響呢?」 谷中蘭哈哈笑道:「令狐兄真是小弟生平第一知己,把我心中所想,全部猜對,不瞞令狐兄說,小弟千方百計,弄來這點絕跡江湖的迷魂聖藥,就是早已知道,區區三五十斤百年汾酒,絕醉不倒你我之中的任何一個!」 他一面說話,一面打開粉紅色玉瓶,傾出其中的半瓶白色藥末,極仔細而極公平的分作兩份,倒在兩隻酒觥之中,然後端起另一罈早已開過封的麯酒,把兩隻巨觥分別注滿! 令狐璞不等谷中蘭相讓,便伸手取過一隻巨觥,大笑說道:「小弟饕餮成性,舉凡猩唇,熊掌,鹿尾,駝峰,無不曾經大快朵頤,但絕想不到會有機緣,嘗嘗這種大麯內摻『七情媚骨散』的異味呢!」說到此舉觥喝了一口,不禁失笑又道:「紅花教主赫連通的這種迷情毒藥,無怪能使江湖喪膽,果然無色五香,並毫無異味,我們索性試試它的力量如何?」 話完,與谷中蘭相互碰杯,各自引觥就唇,一傾而盡! 這種「七情媚骨散」不僅迷神,並能亂性,常人分毫入口,便心魂俱醉,欲念狂張,但這兩位蓋代奇人,飲了這麼多,還是佐以極烈美酒,卻均眼內神光湛湛,毫無所感! 谷中蘭與令狐璞一對目光頹然擲觥歎道:「令狐兄,你我相較至此,依然勝負不分,谷中蘭業已百技俱窮,別無妙策,難道你我就真個終身對耗在這木屋之中,以迄老死嗎?」 令狐璞本也思索不出什麼必可分出勝負之法,但聽完谷中蘭的話以後,忽然啟發靈機,濃眉一軒,朗聲笑道:「小弟倒有一個比較新鮮並且定然可以分出勝負之法,不過太過費時,不知谷兄能否同意?」 谷中蘭聽令狐璞如此說法,不覺精神一振,急急接口問道:「令狐兄是何高見?快講出來,我們已經在這小木屋中,對坐十日,只要真能分出勝負,便再坐十日,又有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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