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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一陣極勁山風拂處,拂起了金袍紅髮老道的金袍下襬。

  范龍生目光注處,赫然一驚,看見這位身為「拜蠍教主」的紅髮老道,居然雙腿均齊膝斷去。

  斷腿殘人入目,三十年前舊事,也就隨之突起心頭。

  范龍生神功暗聚,先把捆綁自己的蛟筋,震得欲斷不斷,然後氣發丹田,發出一陣宛若百萬天鼓齊鳴,震山搖嶽,懾人心魂的哈哈大笑。

  那位雙腿皆殘的金袍紅髮老道,正欲指使那隻「金鉤蠍王」飛去享用祭物之際,忽然聽得范龍生這陣縱聲狂笑,不禁臉色大變地,目注石樁,發話問道:「樁上何人?」

  范龍生在那覆臉紅巾之下,揚眉大笑說道:「薛老五,難道你連我的聲音,都會聽不出來?我真想不到是你這斷了腿的老怪物,跑到『五毒谷百花潭』中,作了什麼『拜蠍教主』?尤其是你那一頭紅髮,卻是如何變的?」

  這位被范龍生稱做「薛老五」的「拜蠍教主」,聞言之下,又驚又喜地,失聲問道:「難道樁上竟是與薛兆奎闊別了三十來年的『雲霧仙客』范龍生兄?天雨徒兒,趕快替你師伯鬆綁!」

  天雨道人雙眉深皺,向「拜蠍教主」薛兆奎低聲說道:「啟稟教主,『蠍王』也已發威,若無祭物?恐怕……」

  話方至此,石樁上的范龍生也已狂笑說道:「薛老五,何必要你那寶貝徒弟,替我鬆綁。范龍生並未辜負了闊別以來的三十餘載光陰,一根區區蛟筋,哪裏能綁得住我?」

  語音剛了,真氣再提,身外所綁的那根刀劍難毀的特製蛟筋,便即寸寸斷折。

  誰知就在此時,血紅壁虎背上的「金鉤蠍王」,忽然「砰」的一聲,凌空飛起。

  「蠍王」才一騰空,「拜蠍教主」薛兆奎便即神色倉皇地,向范龍生厲聲叫道:「范兄,你趕快把罩臉紅巾取掉,甩向……」

  他這句「甩向潭內」的「潭內」兩字,尚未說出,慘劇便已發生。

  原采,范龍生哪裏懂得這「拜蠍教」中的各種禁忌花樣,竟在一脫蛟筋束縛之下,便自行取下罩臉紅布,哈哈怪笑說道:「天雨賢侄,你范師伯也已作了半天新嫁娘,如今醜媳婦既已見人,這塊罩臉紅巾,仍然還你。」

  一面發話,一面便把那塊紅巾,向天雨道人擲去。

  范龍生幾乎是與「拜蠍教主」薛兆奎同時發話,並比薛兆奎說得更快一些。

  故而「拜蠍教主」薛兆奎話音未了,那方紅巾,也已到了天雨道人頭上。

  范龍生有意詼諧,用了手法,紅巾本是成團飛擲,但到了天雨道人頭上,卻突然散開、也像天雨道人先前對付自己一般,把他連頭帶臉,完全罩住。

  這時那隻凌空飛起的「金鉤蠍王」,恰好飛過天雨道人頭頂,忽見他面罩紅巾,遂不再撲向范龍生,輕輕落在天雨道人的罩面紅巾之上。

  「拜蠍教主」薛兆奎淒然一笑,與天風道人、天雲道人,及天雷道人,同時引袖障面。

  范龍生如今方豁熱悟出那隻「金鉤蠍王」,是把面罩紅巾之人,當作祭物,不禁慚愧得滿面通紅,要想縱身搶救那位被自己開了一個小小玩笑,而將身遭慘禍的天雨道人性命。

  身形將起未起之際,忽自血紅壁虎背上,飛來一條金袍人影,半空中便即連搖雙手,急急叫道:「范兄,你不懂我這『拜蠍教』中規矩,千萬莫再輕舉妄動。」

  范龍生知道這位昔年老友薛兆奎的雙腿皆殘,行動不便,遂趕緊一伸雙臂,把他接抱手內。

  就這展眼之間,天雨道人的全身骨肉,已失蹤跡,只剩下一件紅色道袍,及那塊紅色紗巾,浸泡在一灘黃水之內。

  「金鉤蠍王」自然也在黃水之中,但如今卻已兇威盡失,漸漸恢復了適才剛被「拜蠍教主」薛兆奎,自金色扁盒中取出之時的那種萎頓欲死形狀。

  薛兆奎眉頭深蹙,把手一揮,遂由「天雷道人」用一柄長鉗,將「金鉤蠍王」,小心翼翼地,挾入金色扁盒,蓋好盒蓋,捧交薛兆奎,並打掃那灘天雨道人所化黃水。

  天風道人及天雲道人,則驅使那血紅壁虎,及九隻巨蠍,轉回洞穴。

  薛兆奎見范龍生臉上神色尷尬已極,知他覺得誤殺天雨道人,愧對自己,遂微嘆一聲,搖頭說道:「范兄,你一來是我薛老五的多年舊友,二來此事又是無心之失,我怎會對你有所計較,請莫再難過,放下我來,讓我們老兄弟間,敘敘別來情事。」

  范龍生一面輕輕放下這位「拜蠍教主」薛兆奎,陪他同坐石坪,一面雙眉深蹙地,向他低聲說道:「薛老五,因為我們昔日交情夠了,我才在害死你徒弟以後,還要罵你,你是從哪裏學來這些邪門外道,豢養上那多奇毒之物則甚?」

  薛兆奎苦笑答道:「武林人物中,除了極少數的入聖超凡之流,誰能受恩不報,忍仇不復?我薛老五遁跡苗疆幽谷,就是想倚仗偶然獲得的一本『五毒經』,調教出幾隻罕世毒蟲,可以報仇雪恨!」

  范龍生一想當年舊事,不禁軒眉說道:「薛老五,你的兩條腿兒,是不是斷在『三烈陽魔』楊叔度、『七柔陰魔』楚綠珠夫婦手下?」

  薛兆奎牙關一咬,點頭答道:「正是這兩個武功比我高得太多的『陰陽雙魔』,范兄想,我若不調教出一隻奇毒無倫的『金鉤蠍王』,怎能敵得過楊叔度、楚綠珠夫婦的『血影神針無影劍,銷魂寶扇奪魂鉤』呢?」

  范龍生嘆道:「薛老五,你為什麼不找我呢?別人懼怯『陰陽雙魔』,我范龍生倒還敢和楊叔度、楚綠珠夫婦,鬥上一鬥。」

  薛兆奎愧然說道:「我被『陰陽雙魔』百般折辱,並剁去雙足,哪裏還有顏面,再見故人?遂由一位生平至友,救入苗疆,獲得一冊『五毒經』,並發現這頗稱幽秘的『五毒谷百花潭』,收了四個徒兒,糊裏糊塗地,自號『赤髮真人』,作起『拜蠍教主』,三十多年以來,除了搜尋奇毒蛇蟲,苦心調教之外,便是鎮日向天禱祝,祈求冥冥上蒼,保佑楊叔度、楚綠珠夫婦,長命百歲,並有與我薛兆奎再見之日!」

  范龍生聽得點頭笑道:「薛老五,常言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冥冥上蒼,或許果能使你得趁心願,那楊叔度、楚綠珠夫婦雙魔,不但未死,並還再出江湖了呢!」

  薛兆奎目光一亮,含笑說道:「既然楊叔度、楚綠珠夫婦,再出江湖,則薛兆奎在『野人山離魂谷』的『天南大會』之上,定可得償大願。」

  范龍生大吃一驚,揚眉問道:「薛老五,你也要參與『天南大會』?」

  薛兆奎點頭笑道:「前些時,『寰宇九煞』中的『鐵掌笑仙翁』尉遲景,及『九毒徐妃』了玉霜,偶入此間,邀請我與下面『百花洲』上的『百花公主』夾谷妙,參與他們的兄妹盟約,補足『九煞』之數,我已經一口應允,還成了『天南大會』的主持人呢!」

  范龍生皺眉說道:「薛老五,你怎麼這樣糊塗!『寰宇九煞』盡是些窮兇極惡之輩……」

  薛兆奎不等范龍生話完,便自搖頭笑道:「范兄,我不糊塗,我之答允加盟,完全是為了料想楊叔度、楚綠珠夫婦,倘若未死,必將參與『天南大會』,可以借機報仇而已,范兄若與『寰宇九煞』有仇,我薛老五還可作為內應,幫你鬥他們呢!」

  范龍生聞言,心中慰然地,指著薛兆奎那一頭紅髮,含笑問道:「薛老五,你這一頭紅髮,又是什麼花樣?」

  薛兆奎目光微注自己的兩條殘腿,黯然神傷地,苦笑幾聲,緩緩說道:「范兄,薛兆奎不僅已是雙腿成殘之人,我所欲報仇的對象,又是號稱無敵的『陰陽雙魔』,故而總得別出心裁地,練上一兩樁冷僻殺手!」

  范龍生「哦」了一聲笑道:「我倒真想不到你這一頭紅髮,竟是苦心鍛煉的復仇利器?」

  這位既號「赤髮真人」,又稱「拜蠍教主」的薛兆奎,低聲微嘆,略一搖頭,便自頭上飛起三根紅髮。

  發疾如矢,一飛兩丈有餘,在一株山壁古樹之上,打落了三片樹葉。

  樹葉離枝之際,青翠如常,但等墜及地面,卻已成了枯黃色澤。

  這種現象,不僅顯示了薛兆奎能夠隨意飛髮傷人,並顯示出他是用奇毒藥物,把頭髮染成紅色。

  范龍生點頭笑道:「薛老五果然下了苦功,你這一頭能飛毒髮,設想頗為出奇,在威力方面,不弱於『七柔陰魔』楚綠珠那件『七柔血影衣』上的『血影神針』呢。」

  薛兆奎微笑說道:「范兄,你初見小弟,頗為吃驚,自然不是為我而來,卻因何甘冒奇險地,尋到這『五毒谷百花潭』內?」

  范龍生含笑答道:「我雖然不是為你而來,卻是為你苦心豢養的那隻『金鉤蠍王』而來。」

  薛兆奎好生驚奇地,訝然問道:「這『金鉤蠍王』兇毒無倫,除非懂得對它剋制之道,及深通它慣性之人,恐怕無法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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