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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策弟,借他禪榻,遣我相思,不也算得上一樁慈悲方便緣法?」田翠翠一面呢聲笑語,一面蕩態撩人地,拉著獨孤策,便向室中禪榻走去。

  獨孤策知道田翠翠已下決心,今夜這場脂粉魔劫,定必難於逃脫,但卻不得不仍圖掙扎地,皺眉苦笑說道:「翠姊,我們不能過於放肆,因庵門已毀,萬一有人撞來,彼此顏面何存……」

  田翠翠不等獨孤策話了,便自柳眉微剔,冷「哼」一聲,神色頗為不悅地,接口說道:「策弟,你到了這等關頭,還要端起架子,作弄你翠姊姊麼?」

  獨孤策因懼怕田翠翠對自己施展那些難於抗拒的蕩心藥物,故而不敢過分把她得罪,只好輕伸猿臂,攏住嬌軀,在禪榻邊上,雙雙坐下,柔聲賠笑說道:「翠姊,你何必生氣?但我們既然彼此相愛,則一生廝守,日久天長,似應暫抑目前慾念,等到稟明小弟恩師,正了名分,再盡量親熱才對!」

  田翠翠冷笑說道:「你說得頗理由正大,冠冕堂皇,但我們之間的關係,業已超過了世俗道德界限,括蒼山西施谷中……」

  獨孤策就怕聽她提起這「括蒼山西施谷」六個字兒,遂趕緊截斷田翠翠的話頭,苦笑說道:「翠姊,『西施谷』之事,小弟是為奇毒所迷,縱有蕩愈之行,尚可捫心自諒,如今雙方都在神志清醒之中,怎敢再蹈覆轍?小弟師門戒律,素極精嚴,翠姊愛我既深,千萬還請加以曲諒才好。」

  田翠翠聽了他這套理由,淡然一笑,緩緩說道:「策弟,不論你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但你這項理由,編得極好,使我無能不為了使你不受師門責罰,而只得暫抑情思。」

  獨孤策聞言,驚喜過望地揚眉笑道:「翠姊,謝謝你了,我們天荒地老,來日方長,原本不必為了片刻歡娛,有辱終身名節!」

  說完,並為了對田翠翠略示安慰,竟主動地緊摟嬌軀,一陣溫存親熱!

  田翠翠極為溫順地由他擺佈,並低聲笑道:「策弟,上有蒼天,下有厚土,中間憑著良心!就衝你這『天荒地老,來日方長』八字,田翠翠也甘願為你犧牲一切!」

  獨孤策自欣得計,高興萬分地,又向田翠翠頰上親了一親,含笑說道:「翠姊對我如此恩情,獨孤策答報不盡!」

  田翠翠搖頭笑道:「我不要報恩,只要你回答我一項問題。」

  獨孤策猜不透她又有甚問題?不禁愕然問道:「翠姊有何問題?小弟自當奉答。」

  田翠翠目光一冷,凝注在獨孤策臉上,沉聲問道:「策弟,你方才是說等你稟明恩師,正了名分以後,便可毫無顧忌地,和我盡量親熱!」

  獨孤策因除了如此飾詞之外,別無其他可以安慰田翠翠的說法,故而毫不遲疑地,點頭稱是。

  田翠翠臉色又轉緩和地,微笑問道:「策弟,你恩師大悲尊者,是名滿江湖的武林聖僧,他能允許我這聲名狼藉的『綠衣幽靈』,與你結合麼?」

  獨孤策想不到她竟有此一問,不禁張口結舌地,瞠目不知所答!

  田翠翠嬌笑說道:「策弟,你還要對我報恩?還說對我不是虛情假意?如今竟連這樣一個問題,都無法回答!」

  獨孤策俊臉通紅,期期艾艾地叫道:「翠姊,我……我……」

  田翠翠嫣然一笑,握著獨孤策的手兒,柔聲說道:「策弟,你不要急,你翠姊姊要對你盡傾心腹!」

  獨孤策苦笑說道:「翠姊對於小弟的深情厚愛,獨孤策完全知道……」

  田翠翠搖手止住獨孤策再往下說,並自妙目之中,射出一片湛然神光,緩緩笑道:「策弟,我們之間,作戲也作得夠了!彼此均應收拾起虛情假意,說幾句肺腑之言!」

  獨孤策覺得田翠翠美豔撩人的一雙妙目之內,從未有過如今這樣的湛湛神光,故而一挑雙眉,點頭說道:「翠姊既然這等說法,我們便開誠相見。」

  田翠翠笑道:「議由我起,誠由我開,我先告訴策弟一樁重要事實,就是你不必對我深銜救命之恩,昔日『括蒼山西施谷』一夕纏綿,是彼此兩利,因為我也同樣中了『銷魂蕩魄西施舌』的奇毒!」

  獨孤策聽得大出意外地,「呀」了一聲,田翠翠繼續笑道:「策弟,你是正派名門的少年英俠,講究受人點水,報以湧泉,我若不說破這樁事實,你至少會在對我厭惡之內,兼有懷恩,如今絲毫無隱,坦誠相告,卻必然於我不利。策弟是聰明人,你猜得出一向不肯吃虧的田翠翠,為何肯這樣做麼?」

  獨孤策茫然搖頭,田翠翠異常柔順地,偎倚在他懷中低聲笑道:「這都是由於自離『羅浮』以來,一連幾日,你對我的態度所致。」

  獨孤策不解問道:「翠姊此話怎講?小弟愚昧難測,還請明白指教!」

  田翠翠微笑答道:「這幾日來,你雖虛情假意地,把我吊盡胃口,但你自己何嘗不是慾火高騰,僅仗著平素道德操持,師門教訓的一點真靈,力加克制而已!我見了你那副兩眼通紅,全身抖顫而拼命咬牙的支撐形狀,始而生憐,繼而生敬,終於把用你聊填慾壑,盡情玩弄的一片邪心,變成真愛!」

  獨孤策默然聆聽,未答片語,但目光注處,卻顯然看出被自己抱在懷中的這位「綠衣幽靈」田翠翠,哪裏還有絲毫平素的兇狡淫蕩神色,彷彿竟變成一位妙相莊嚴,容光煥發的菩薩模樣。

  田翠翠繼續笑道:「假愛無非玩弄,真愛卻貴犧牲!如今你翠姊姊準備犧牲一切,已對你盡傾肺腑之言,你也不應該再對我有絲毫欺騙,再若不誠,便真會傷了我的心了!」

  獨孤策這時心中充滿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感覺,長嘆一聲,點頭說道:「翠姊,我此時心中茫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但卻敢向天發誓,從今後對於翠姊,決無半句虛言!」

  田翠翠慰然笑道:「好,我要問策弟兩項問題,第一項是你為何推三阻四,避免和我親近?是不是嫌我行為淫蕩,聲名狼藉,年齡也比你大了不少?」

  獨孤策因不便損害田翠翠的自尊,略一躊躇,頗為技巧地答道:「年齡方面,對於男女相悅,應該沒有太大影響。」

  田翠翠微微一笑,嫣然說道:「答得好,替我留了不少面子,也使我聽得懂你的弦外之音!我再問你第二項問題,你是不是已有使你傾心的紅妝密友?」

  獨孤策對於這項問題,倒是開誠佈公,直言無隱地,點頭答道:「不瞞翠姊說,小弟對於佛女溫莎之女『玉美人』溫冰,素所傾心!這次又在『羅浮山冷雲峰』山頭由『白髮聖母』蕭瑛及我表姊『流雲仙子』謝逸姿作主,並與蕭瑛之女慕容碧訂了婚姻之約!」

  田翠翠聽得頗為奇詫地,軒眉問道:「策弟,你與慕容碧業已訂了婚姻之約麼?蕭瑛怎又由『白髮鬼母』變成『白髮聖母』?」

  獨孤策聞言,遂將前因後果,溯本追源地,把有關各情,都對田翠翠評述一遍,甚至連太湖相逢的靈通道長便是自己改扮之事,也照樣明言相告。

  田翠翠蜷伏在獨孤策懷中,靜靜聽完,坐起身形,臉上神光更朗地,微微說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策弟,你這一番肺腑實言,業已感動你翠姊姊了!」

  獨孤策因對於田翠翠的心意,尚未十分揣透,故而蹙眉問道:「翠姊,你對小弟……」

  田翠翠知道他要問什麼?柳眉雙揚,嬌笑說道:「策弟放心,我已聲明如今對你是一片真愛,甘作任何犧牲!這倒不是我矯柔賣好,而是經過衡情論理,仔細推究,發現田翠翠與獨孤策之間,確實橫有不可克服的障礙,所作的明智決定!」

  獨孤策蹙眉一嘆,目注田翠翠低聲說道:「翠姊,你能不能說得詳細一些?」

  田翠翠倒頗神情自若地,含笑答道:「策弟,我們之間的障礙,就是我剛才向你所問的那兩項問題!對於第二項障礙,我能克服一半,因為只要溫冰和慕容碧兩人,能夠容我,田翠翠甘居小星,或是毫無名分地。作你一名需之招來,厭之揮去的江湖情婦!」

  獨孤策畢竟因田翠翠有過肌膚之親,聽得心中一陣難過,含淚叫道:「翠姊,請你不要這樣說法。」

  田翠翠搖手笑道:「策弟不要難過,我不是氣話,而是真心!我們之間,除了這項可以克服一半的障礙之外,還有一項障礙,根本無法克服!因為我縱然痛改前非,『綠衣幽靈』的蕩譽穢名,也已深鐫江湖人物心中,無法洗刷乾淨!何況三十載荒唐如一夢,似水年華喚不回!便算你師傅大悲尊者,恩施格外,許我回頭,田翠翠也決不願再以這殘花敗柳的老穢之軀,玷辱策弟!」

  獨孤策是位多情俠士,田翠翠以前用盡風流解數,向他逼迫之際,他倒能把對方視為紅粉骷髏,力加抵拒,如今田翠翠推心置腹,款款深談,萬事皆願自己犧牲,一切都為獨孤策著想,仁至義盡地這樣一來,反把獨孤策弄得心中無限辛酸,說不出是悲是恨,俊目含光,淒然欲泣!

  田翠翠由懷中取出絲巾,溫柔無比地,替獨孤策拭去頰邊淚漬,也自雙睛濕潤,凜然說道:「策弟,你能為我流淚,田翠翠便可以說是心滿意足,我已經決定了與你有關的今後作法!」

  獨孤策問道:「姊姊決定了什麼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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