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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崔长青淡淡一笑,探怀取出银票,就门灯下一张张察看,自言自语道:“我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居然找不到地方一博,真泄气。好吧,到另一家。”

  保镖一怔,伸手道:“我看看,你有一千五百两银子?”

  他将银票毫不介意地向对方手中一塞,笑道:“四大银庄的庄票,不是假的吧?”

  保镖眼都直了,仔细地察看,含糊地说:“真……真值一干五百两……”

  他一手夺过,揣入怀中说:“你们这里狗眼看人低,将财神爷往外撵。”

  保镖换了一副脸孔,赔笑道:“在下知错,请原谅。老兄贵姓?”

  “我叫老六。”

  “哦!六爷,请进,请进。”

  他踏入大门,向跟来的保镖说:“在下叫老六,不赌双陆,可有押宝?”

  “有,有,押宝在二进右厢。”保镖恭顺地答,向一名小厮叫:“小三,带六爷至二进右厢。”

  “请随小的来。”小三上前含笑招呼。

  人甚多,嘈杂在所难免;但由于赌徒都是有身分的人,比起隔邻两家,显得安静多了。

  只有一座小厅之外,便是一座座厢房,走道灯光幽暗,以免见面打招呼,来这里并不体面,少与熟人打招呼彼此两便。

  右厢共分四间,也就是八张赌台,小三领了崔长青,推开一座厢门,抬手欠身说:“六爷请进,请先至柜台换押筹。”

  “谢谢。”他说,踏入厢门。

  这里面相当宽敞,怪的是只有几个台官和小厮,两张赌台,不见赌客。几个小厮不断从对面一排小厢房进进出出,将一些金银押筹放下、取走,耳厅台官在高叫:“青龙……”

  “白虎……”

  这就是押宝,台官捧着宝盒,熟练地摇动、候押、押宝……

  另一张台是押权,与押宝不同。押宝是一枚制钱,押权是两枚。两钱分阴阳,阳面是洪武通宝四个字。阴面有字,但一红一青。

  赌台长而光滑如镜,中间是滑道,分面分押区,对面是宝对与权,右面是前权,左是后权台官将两枚制钱熟练地转动,猛地“啦”一声响,木碗盖住了双钱,向前急滑,正好在前面丈余台中开宝处停住。

  “请爷们下注。”对面负责开宝称为合利的人高叫。崔长青已在前面的柜台,换了十块金押筹,六十块银押筹。金筹每块是十两,折合白银四十两;银筹每块是十两白银;他共换了纹银一千两。

  他呵呵笑,说:“押权过瘾,不押宝了。”

  一名小厮请他到一座小厢安顿,他随手递给小厮十块银押筹,说:“前权,试试手气。”

  小厢内有三张长案,三排靠椅,可坐十余人,坐在里面,因地势略高,可从珠帘的空隙中,看清宝台的一切。有两名小厮伺候茶水,听候使唤。外面也有四名小厮供奔走,传送押筹。

  里面已有六名赌客,全是穿得很体面的人。各人面前,皆堆了不少押筹。

  落坐毕,小厮送上香茗,他瞥了六名赌友一眼,已看出他们全是些生意人,有两位满脸横肉,似乎不是本分生意人。

  外面,宝已押定,有人叫:“开宝!”

  合利伸手拈住木碗底部,向上揭,叫:“开啦!”

  灯光明亮,看得真切,是两阳,合利叫:“宝对!”

  崔长青出师不利,一百两银子下了水。

  第二宝,他押二百两前权,开宝时,仍是该死的宝对,第三宝,三百两仍押前权,开的仍是宝对。

  最后一宝,他将十块金押筹,全押在前权上。

  如果他押中,赔的是两倍。

  已经连开三次宝对,因此,宝对押区已空空如也,无人下注。权(一阴一阳)约有上千两银子(一阳及赤阴)有四百两左右;后权(一阳及一青阴)也有三百余两。

  如果这次开的是权,权,一赔一;前权与后权,皆一赔二。那么,这一宝绝对毫无进账,而需赔出将近三千两大关。

  台官变色了,合利也紧张起来。

  “开!”厢内有人大叫。

  台官似乎并无把握,叫道:“权,卖了。”

  这是说:谁愿意包下权,他台官不要这一宝。

  按规矩,连呼三次无人包下,台官有权开或不开。这是赌场东主最占便宜的地方。

  “权,卖了。”台官第二次高叫。

  “权,卖了。”第三次高叫。

  没有人肯买,现在得看台官的了。

  台官大概知道不妙,正要宣布废宝,崔长青突然叫:“且慢!”

  他走出小厢,台官问:“爷台买了?”

  “在下有意买下,但得算算。”

  “看台面。”台官叫。

  他掏出五百两银票,命小厮换来五十块银押筹,往台面宝对上一放,说:“在下押一百两金子前权,买宝可以撤回,台面共九百两,你开不开?”

  台官明知可能开权,当然不肯接受,说:“抱歉,不开。”

  他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那是他得自元都观三子,留作盘缠的银票,丢下说:“请场主来,查验这张西安银号的银是否可在贵地使用。”

  不久,场主没来,来的是管事,带了两名夫子查验银票,两名夫子皆同声说:“这张银票在本地十足通用,不扣回佣。”

  他一手握银票,一手指着台面向台官问:“在下买权,宝对给你,接受吗?”

  台官昏了头,以为这次必定开权,卖出权已是幸运,再有九百两宝对的收入,正求之不得哩,笑道:“我接受。”

  “好,说定了。”

  “开!”台官兴奋地叫。

  “且慢!”崔长青叫。

  台官会意,笑道:“爷台要开?请。”

  合利移开位置,崔长青抵上缺。卖宝的人有权亲开,但必须小心,万一动了木碗内的双钱,发出音,那么,没话说,通赔。

  人声倏止,整座厢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

  他的手伸出了,食拇两指拈住了碗边,高叫:“开!”

  木碗上飞,飞向台官。

  叫声迸发,惊叹声大起:“宝对!”

  他淡淡一笑,转回小厢。

  小厮将台面的押筹全部扫入衣兜,再收了合利赔出的八十一块银押筹,进入小厢点交。押权的他全收,赔的是十抽一,九百两只赔八十一两。

  小厮得了十抽银押筹赏金,高兴得上了天。

  从此,他手风大顺,宛如风扫残云,不久,案上堆了数百块金银押筹。

  连换了三位台官,每个台官皆满头大汗,脸青手抖,失魂落魄地下台。合利也换了两位。

  最后,换上了一位獐头鼠目的中年台官和干瘦的合利。

  室内,多了八名打手,管事亲自把场。

  台官冷静地坐下,从容扫视全场,泰然掳起衣袖,冷冷一笑,拈起了一枚制钱。

  “骨碌碌……”双钱先后开始疾转,先是分开,相随绕转,发出清脆悦耳的转动声,在赌徒们耳中,这种转动声可令血液沸腾,手心沁汗,比仙乐动听多了。

  “啪!”木碗盖下声动人心弦。

  “唰……”木碗盖着双钱向外滑出。

  “请下注!”合利高叫,叫声极不自然。

  小厮们木然不动,因为尚无人下注。所有的目光,皆向崔长青的小厢注视。小厢内幽暗,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终于小厮出来了,捧了一百块金押筹,一百块银押筹,共银五千两。

  “哗啦啦!”金银押筹全堆落在前权区。

  糟了,各厢的小厮纷纷走出,各捧了不少押筹,片刻间,权、前权、后权,几乎被押筹堆满了。

  “停住!”合利拉长嗓音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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