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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铮!”剑封住刺来的枪,枪尖走偏,失去了准头,而王十二已经将枪发出,收不及了。

  “啪!”飞枪擦蒙面人的右臂外侧飞过,贯入墙中直透外墙,劲道之强,委实惊人。

  相距太近,双方皆无畏地贴身相搏,已来不及发第二枪,蒙面人的剑已凶猛地反拂而回,剑气压体。

  王十二百忙中举左手枪急架,未伸到蒙面人的左手已乘势探入。“噗”一声响,掌按在王十二的脸上,食指与无名指一搭之下,两颗眼珠被压迫得挤出眶外。

  黑影一闪即逝,蒙面人已消失在黑暗的厅外。

  “啊……我的眼……”王十二狂叫。“砰”一声冲撞在门旁的墙壁上,血流满面,跌倒在壁根下,左手的两支浑铁短枪发狂般乱挥。

  以飞豹为首的十名悍贼,各以暗器向蒙面人袭击,可惜皆慢了一剎那,暗器出手,蒙面人已经消失了,暗器向外面飞射,破空厉啸声刺耳。

  飞豹追出出门外,似乎突然发觉此举大过危险,立即悚然地退回,闪在门后叫:“穷寇莫追,这人太可怕,快救王兄弟。”

  王十二死不了,但双目已盲。

  宅四周共有六名警哨,全被人打昏了,难怪连三个武艺平常的捕役,也能长躯直入破门而进。

  飞豹心胆俱寒,众人一商量,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着。真定来的巡捕认识飞豹父女,不久,必定召来城郎堡的官兵,不走岂不坐以待毙?

  飞豹的艺业,在绿林道可说是佼佼出群的高手,但今晚仅接下蒙面人一剑,便虎口迸裂被震飘丈外,双方相去太远了。

  飞豹愈想愈心寒,如果蒙面人是官府派来的鹰爪,后果未免太可怕了。他心中一急,逃念更切,决定暂且放下藏在柳家的乌骓马和金银珠宝,连夜向西逃,先进入太行山藏身,等风声过后再来取走。好在从这里向西走,两晚工夫便可进入太行山山区。

  五更将临,还有一个更次可以赶路。

  王十二已经理好伤,成了个废人。好死不如恶活,这位早年的悍匪枪王彪,瞎了双眼仍然不想死,吩咐手下几位心腹弟兄,赶快拾掇金银财宝,找地方避风头。

  王十二不像飞豹,飞豹时怀戒心,虽另建有秘窟,仍经常保持警觉,说走便走,绝不拖泥带水。王十二不同,已决定在此生根,平常并无应变的准备,因此走时未免牵肠挂肚,拖至天下发白,仍然未能上道。

  镇八方就在旭日初上升,带了党羽光临。

  飞豹已带了十余名爪牙,远出三十里外了。

  离开南北官道已有十里左右,以西一带是连绵不绝的丘陵地带,凋林密布,满山苍色。

  飞豹脚下一紧,向同伴说:“进入丘陵区,咱们便平安了。”

  一名中年大汉说:“大哥,还是找座骑代步,早些进山岂不甚好?”

  飞豹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语气坚决地说:“不行,目下咱们万不能闹事,更不能暴露行踪,引来大批官兵追踪搜山,咱们后果可怕。不要说找马匹,这百里内连找食物也概不考虑,走。”

  郝彤云转头瞥了升起的红日一眼,极目远眺,说:“爹,已离开南北要道十余里,再往西走人烟稀少不会有人追来了。”

  一名壮年人吁出了一口长气,咬牙切齿地说:“被林白衣与那群老匹夫毁了咱们的基业,委实于心不甘,咱们难道就此忍气吞声不成?大哥,你怎说?”

  飞豹一面走,一面说:“五兄弟,这件事不能全怪林白衣,错就错在咱们把崔长青弄来,却把林白衣引来了,引鬼上门,咱们只有自认晦气。再说,等咱们入山重建山寨之后,天下黑白道群雄,谁敢正视咱们绿林英豪?此后彼此天南地北,他们江湖人,像是无根的浮萍,天下茫茫,咱们即使报仇,也无处可觅这些人的踪迹。来日方长,这件事以后再说,目下暂且搁在一边……”

  五兄弟愤然地说:“大哥,咱们为何不请木客欧阳春出面,替咱们找林白衣,出出这口怨气?”

  中年大汉叫道:“对,老五说得不错,好主意。”

  飞豹却不同意,迟疑地说:“那老儿不好说话,自命不凡,眼高于顶,他那些手下,全是江湖的黑道阴险人物,听说他是血花会外堂三女中,第一女九幽娘彭大嫂的亲伯父,目下彭大嫂中年丧夫,寡居数年东山再起,搞得彭家的亲族极不愉快,但木客这老魔却禁止彭家的人过问。咱们如果能获得老魔相助,自然平安无事,万一反而引起老魔反脸,咱们十几个人,恐怕难逃他的毒手呢。”

  五兄弟拍着胸膛说:“大哥请放心,小弟保证毫无问题。欧阳老儿平生有三好三坏,三好是好财、好饮、好色,三坏是受不了激、受不了骂、受不了违逆。小弟认为,多给他一些财宝,用激将法相机行事,保证他会替咱们卖命。好在此地距老儿的居处不远,顺道去转转,怎样?”

  飞豹最后点头道:“好吧,这就走。”

  进入丘陵区,已是日上三竿。五兄弟领先而行,岔入向西南行的一条小径。

  五六里外的山脚下枫林山庄内,镇八方六个人,正与主人木客欧阳春叙旧。

  主人年已花甲出头,依然目光炯炯,健朗不减当年,身材高大,须眉略现灰影,勾鼻薄唇,满脸横肉,颧骨甚高,脸色带青,穿一袭黑袍,手中握了一把二寸长的特制铁骨扇。

  在江湖道上,提起木客欧阳春其人,委实令人不寒而栗,号称北地黑道第一人,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白道英雄恨之入骨,却又无奈他何,他不但剑术通玄,手中那把整年不离手的铁扇更是霸道,称为夺命扇,每一根扇骨皆可发射,二丈内可穿三丈坚木,任专破内家气功,挨上一根不死也得脱层皮。

  枫林山庄四周全是枫树,秋色已尽。树枝上红叶已经凋零,光秃秃地,只看到无数灰白色的树枝而已。

  木客欧阳春的目光灼灼地落在胡绮绿身上,鹰目中不带感情,皮笑肉不笑地说:“胡老弟,没想到令嫒竟然出落得如此标致呢。怎样,两位千金都有婆家了么?”

  镇八方捻须微笑,笑得十分勉强,说:“别提了!长女绮春于归多年,夫婿是龙箫客朱英,春老认识这个人。”

  “哦!不错,龙箫凤剑,一手遮天,是江湖道道上颇负盛名的人物。呵呵!恭喜!恭喜,胡老弟,想不到你眼光够高,找了这么一位名号响亮的乘龙快婿,可喜可贺。可是,听你的口气……”

  “那畜生丢下家小,重又到江湖流浪去了。兄弟这次出来,一方面是找一个叫崔长青的小辈。”

  “哦!原来如此,有头绪吗?”

  “没有。但那崔长青已有消息。”

  “怎样了?”

  “听说他已落在飞豹郝天雄手中,兄弟要向他讨消息,生见人死见尸,未证实那小子的死活,于心不安。”

  “飞豹郝天雄,是不是早年那位太行山之霸?”

  镇八方饱含深意的盯着对方,笑道:“春老,不要装模作样了。”

  “咦!你的意思是……”

  “飞豹在真定的事,春老真的不知?”

  “当然知道,因此在下认为你找错人了。”

  “这……”

  “我欧阳春与飞豹毫无交情,甚至从未谋面。”

  “他逃离真定,溜回城郎堡秘窟。”

  “我真不知道这件事……”

  “他在太行山打家劫舍,远出千里外攻村掳镇,手头上有无数金银珠宝,全藏在城郎堡秘窟。这几天城郎堡闹飞贼,被劫不少珍宝金银,有不少人曾经见过这个飞贼,穿的是黑袍,黑巾蒙面,功力奇高。”

  木客冷笑一声,冷冷地问:“原来你怀疑这人是我?”

  “春老,不是你吗?”

  “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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