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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请放心,在下一定把话传到。”

  “有劳了。”她顿首道谢,悄然离开了三皇庙。

  不远处一处卖赛梨枣的小担前,站着一位年轻书生,等她离去后,摇着折扇到了测字摊旁,“唰”一声收了折扇,轻轻地搭上了测字先生的右肩。

  测字先生的头刚搭在双臂上,伏在案上仍打瞌睡,猛地浑身一震,吃力地抬起头,但肩部未动分毫,脸色变得苍白,悚然地叫:“公子爷,有何见教?”

  “刚才那位大姑娘贵姓芳名?”青年书生问。

  “这……”

  “小生也要测字,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腰中挂一葫芦,缺少阴阳二气。”

  测字先生打一冷颤,苦笑道:“卜兄,有话好商量。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我铁嘴张可没惹你一枝花,卜兄何苦跟我过不去?”

  一枝花收了扇,将两锭银子丢入签筒中,笑道:“原来你老兄是名展山东的铁嘴张半仙,没想到却跑到真定府来摆起测字摊来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佩服佩服。呵呵!张兄是否想回山东?在下陪你走一趟,如何?”

  铁嘴张又发一次寒颤,说:“不,谢谢,谢谢。那姐儿是阙家的大闺女,叫阙彤云,风流艳姬,与你老兄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一枝花说声谢谢,扬长而去。

  ***

  阙彤云沿大街信步而行,距夜禁还有半个时辰,夜市阑珊,街上行人渐稀。

  她似乎有点烦恼,想起入暮前客栈中的情景,她感到无比的屈辱,也感到羞愤难当。在真定,她阙彤云虽不是首屈一指的绝代佳人,但也可说是前三名的花中魁首,没有人能逃得过她的诱惑,任何人也不敢拂逆她,她的裙脚下,跟着一大群,蜂蜂蝶蝶,任她呼之即来,挥之则去。没料到今天,使尽了浑身解数,眼看要将这位英俊雄壮的好汉成为裙下之臣,却功亏一篑反而被羞辱得抬不起头来。在她来说,这是有生以来最难忍受的奇耻大辱,誓在必报。她发誓,要将一个令她屈辱、难堪、羞愤的崔长青,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方消心头之恨。

  复仇的强烈意识驱策着她,她要不顾一切达到目的。

  同时,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如果崔长青此来,是为了追踪她父亲的底,这件多牵涉到她阙家的安全,这就不是她个人恩怨那么单纯了。因此,她急于解决崔长青,为公为私,皆迟延不得。

  可是,能派出去的几个有数打手,皆被崔长青打得落花流水,铩羽而归,已经无人可派了,除非把她父亲从太行山带来的死党派出,不然毫无良策。但她已经怀疑崔长青是来追查她父亲的人,一个吴五已经令对方动疑了,她怎能不提高警觉,再将太行山的死党派出去?

  她只好依靠真定的另一批地头蛇,那就是与卫所方面有往来的飞燕子路威。

  她对飞燕子那群人,并未寄以太多的希望,那群人除了人多与可找到一些游勇助威之外,毫无是处。但走一步算一步,驱这群狼去斗虎,狼固然胜算不大,虎也未必能够稳操胜算,不论胜负如何,于她并无损失,只是有点令她不安,令她烦恼而已。

  正走间,胡思乱想不胜烦恼,身后突然传来柔和悦耳的声音:“阙姑娘,夜已深,踟躇街巷邃尔忘归,定然有满腹心事难遣难排,是否需小生为姑娘分忧?力所能逮,绝不敢辞。”

  她缓缓转身,眼前一亮,街灯照耀下,面前站着一位齿白唇红,面如敷粉,风流潇洒的年轻书生。

  “哟!你认识我?”

  她颇表意外地问。

  一枝花呵呵笑,欣然地说:“真定府盛传阙家一朵美娇花,人皆以能结识姑娘为荣,小生心仪已久,岂能不识芳驾?”

  “你是……”

  “小生姓卜名义,草字玉京,山东济南府人氏,年方二十四,尚未娶妻,前来贵府游历,姑娘请多指引。”

  她粲然一笑,问:“公子在学吗?所学何事?”

  有意思了,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纸一张。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大家欢喜,连一张纸也不存在了。挑逗女人,就怕女人不理不睬,只要玉口一张,便万事定矣!

  一枝花是此中老手,风月之妖,不由心花怒放,走近并肩而行意气飞扬地说:“小生无意功名,学而不参加论才大试。论所学,不敢说文章华国,武艺无双;但熟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控战马三百步箭无虚发,十八般武艺无不精通,复善高来高去横行三丈直上十寻,姑娘认为如何?”

  “唷!你吹的比唱的还好听。”阙彤云媚笑着说,忘了穿的是男装。

  一枝花心中大乐,不客气地一手挽住了她的纤腰,得意地说:“姑娘如若不信,何不出题相试?小心了。”

  声落,人似怒鹰振翅飞腾,挽着她扶摇直上九霄,不费力跃登两丈高的店房瓦面,好俊的轻功。

  阙彤云是行家,不由芳心狂喜,嗯了一声,投怀送抱,腻声娇笑道:“我的冤家,你……你吓死我了,怎么下去?”

  一枝花得意忘形,轻薄地亲了她一吻,笑道:“彤云姑娘,放心啦!怎样来怎样去,一切有我,这就下去。”

  ***

  同一期间,崔长青在北街一座宅院的后院,正与该大宅的一位更夫,坐在一株大树下谈判。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尽量压抑心中的激动,说:“柳老大,在下只是路经贵府赴保定,并未打算在贵地逗留,且因急于赶路,因此无暇登门拜望你老兄。刚落店,阙家便倾巢而至相逼,在下不得不出手自卫。当然,事先在下并不知大牯牛是你老兄的手下。目下,在下已经前来拜望你老兄,这点面子你老兄给是不给,在下不好相强。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你老兄如果不肯出面约束贵地的弟兄,那么,兄弟豁出去了。”

  “你想怎样?”

  老更夫柳老大不安地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崔某不是初出道的人,遵守江湖的规矩,第一次没有人刀头舐血,下一次必定有人尸横八尺血流五步。”

  “你走,兄弟叫大牯牛给你赔礼。”柳老大说。

  他摇摇头,说:“大牯牛只是个被利用的人,他赔不赔礼小事一件,问题在阙家,阙大小姐是否肯罢休,你老兄作得了主?”

  “这……你一走不就完了?”

  “走就完了?你能保证?只要你拍胸膛,我走。”

  “这……兄弟保证你离开。”

  “算了,老兄,这种大话少说为妙。兄弟留下了,除非阙大小姐到客栈交代一声,不然我不走。我等她一天,明天日落时分,在下便要以牙还牙,她不能就此而不受惩罚。柳老大,如果你不约束贵地的弟兄,休怪在下反脸不认人。强龙不斗地头蛇,在下却敢斗,言尽于此,再见。”

  他抱拳一礼,大踏步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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