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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客人留宿名册。”

  “刚才那穿黑衣的小伙子,干什么的?”

  胡掌柜将册转向推过赔笑道:“邓爷请过目,都在上面。”

  邓爷手一伸,劈胸抓住了胡掌柜的领口,轻轻一带,便将胡掌柜双脚悬空搁在柜上,冷哼一声,怪眼彪圆,显然火气上冲。

  胡掌柜大骇,手脚忙乱,惊惶地挣扎,脸色苍白:“邓爷请放手,小的并未得罪邓爷……”

  “去你娘的混账!”

  “邓爷……”

  “你明知我邓七斗大的字认不了一担,你他娘的却要大爷过目,你这不是有意拆我老七的台吗?混账!”

  “小的知……知错,小的不……不是有意的,邓爷请原谅,请原谅,下次不敢,不敢。”

  邓七放手,胡掌柜出了一身冷汗,滑下原地几乎摔倒。

  “念给我听。”

  “是,是邓爷请听。”

  邓某满意地离柜台,偕同伴出店,在门旁盯了老花子一眼,停下步突然问:“你,腰牌呢?”

  老花子吃了一惊,几乎失手将打狗棍掉落,退了两步,惶然地反问:“大……大爷,什……什么腰牌?”

  “你不知道?”

  “老……老汉不……不知道。”

  “你来了多久?”

  “老汉刚……刚到。”

  “呸!我问你到本城多久了。”

  “是刚到的,从……从南门进城的。”

  “你是花子?”

  老花子一脸可怜相,口角往下拉,山羊胡摇摇,眯着老眼叹口气,如怨如诉地说:“老汉老伴早亡,上无亲下无故,无子无女无依无靠,年未花甲而视茫茫发苍苍……”

  “他说些什么?”邓七不耐地向同伴问。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大汉,背了个大包裹,满身风尘,显然也是落店的外地客人。脸色苍黄,一双怪眼显现紫芒,狮鼻海口,留了八字大胡,颇具威严,可惜脸色太难看,像是久病难愈的。向邓七咧嘴一笑,接口道:“老花子可能读了几年书,说的话带有文味。他说他是个孤老头,耳目不便白头老朽一个。”

  邓七的大指头,几乎点在老花子的鼻尖上,沉声道:“孤老头你听清楚了,要来本城讨饭,必须到华塔寺去找石团头,献些孝敬领腰牌,不然就有人会打断你的狗腿,撵出城外喂野狗,记住没有?”

  说完,两人扬长而去。

  满脸病容的中年人跨入店门,笑道:“老伯,凳子上歇歇,你不会是来讨饭的吧?”

  老花子愁眉苦脸地一笑,反问道:“大爷,老汉曾说过是来讨饭的吗?”

  “不曾。”

  “这岂不是够明白吗?”

  “那你……”

  “老汉是来访友的。”

  “呵呵!贵友不在真定,在济南。”中年人低声说,笑得诡谲。

  “你说什么?”老花子反问,似乎确有点耳背。

  中年人靠近,语声更低:“花花太岁已逃至济南,前辈来晚了一步。”

  “老夫是来猎豹的。”老花子也低声说。

  “哦!有志一同。”

  “你是……”

  “晚辈病……”

  “哦!流星赶月的得意门人,病秃龙公孙化及,失敬失敬。论江湖豪杰,老弟不作第二人想。”

  “不敢当,前辈过誉了。前辈天涯怪乞上官星河,方算得是江湖奇士。”

  “过奖过奖。”

  “咱们落店吧。”

  “好,落店。”

  病秃龙向柜台走,大声说:“掌柜的,这位老伯不是花子,而是来访友寻亲的,人地生疏乏人照顾,在下负责他的食宿,给咱们来一间稍大点的房间。”

  不片刻,店门进来了两个人,泼皮邓七去而复来,只是换了一个同伴。

  “人在不在?”邓七向胡掌柜问。

  “在,在,没出去。”

  “好,叫你们的伙计避远些。”

  “是,是。”

  邓七向外举手一招。不久,鱼贯进来六位大汉,全是些胳膊可以跑马,拳头上可以站人的痞棍。

  领先那人壮得像条大牯牛,敞开上衣,腰带缠在腰下,上端露出一把匕首。大牛眼一翻,用刺耳的老公鸭嗓子问:

  “人呢,叫他出来。小七,你亲自走一趟。他来了便罢,不来,揪他出来。”

  邓七谄笑着欠身,恭顺地说:“弟子遵命,师父请稍候。”

  “快去!”师父挥手叫。

  店伙计皆得到警告,纷纷走避,店堂一空,只有六个痞棍分四方站住有别位置。

  门外,散布着另一批人,其中有那位赶车的大掌鞭吴五,同行的伴当,是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这些人都带了家伙,准备万一里面的人不敌,便要抢入相助,甚至可能动家伙行凶。

  不久,邓七在前,崔长青后跟,安详地进入客堂。崔长青似乎不知危机已至,泰然地问:“喂!七爷,谁找我啦?”

  邓七向大牯牛汉子一指,奸笑道:“喏!就是这位爷。”

  大牯牛双手叉腰,大肚皮毛茸茸,匕首靶亮出,怪眼一翻,老公鸭嗓子刺耳:“你,就是崔长青?”

  崔长青左看看,有三个人。右看看,也有三个人,前后共是八个人。他开始看出不对,开始惊疑,开始害怕,畏缩地说:“不错,是我,诸位是……”

  “你从湖广来?”

  “是的……咦!兄台怎么知道?”

  “你作何生意?”

  “哦!正当行业,贩牲口。”

  “槽上那匹乌骓马是你的?”

  崔长青恍然,点头道:“不错。”

  大牯牛怪笑,大声说:“我买。”

  崔长青摇头,拒绝道:“不卖。”

  大牯牛瞪眼,怒声叫:“你敢?”

  “讲不讲理?”崔长青不示弱地问。

  “讲理?理字多少钱一斤?”

  “真定城难道就没有王法?”

  “王法是给人看的,能看不能用。”

  “你是……”

  大牯牛不耐地挥手,怪叫道:“大爷没空陪你打哈哈斗口舌,来人哪!”

  邓七抱拳欠身,恭敬地答:“徒儿在,请师父吩咐。”

  大牯牛摸摸大肚皮,说:“给他一吊钱,叫他写一张卖契。”

  邓七掏出一百文钱,提着串绳,在崔长青面前晃了晃,然后丢在他脚下,说:“小子,快,收下,到柜上写张卖契。当然,契上不必写上卖价,就写卖断好了。”

  崔长青假装迷糊,问道:“卖契?卖什么?”

  “不错,卖契,卖你的乌骓马。”

  “什么?一吊钱买我的乌骓马?”

  “对,那是对你客气。”

  “不客气……”

  “不客气分文不给。”

  崔长青不再示弱,摸清了对方的来路,他暗中已有所决定,不再装出怕事相,哼了一声说:“在下再说一遍,不卖。”

  大牯牛大感意外,厉声问:“你说不卖?”

  崔长青无畏地逼视着大牯牛,一字一吐地说:“不卖就不卖,你又没聋。”

  “反了!”大牯牛厉叫。

  “天子脚下,你敢造反?”崔长青顶回去。

  “气死我也!”

  “你死了,天下虽不至于因此而太平,至少不会比现下更坏。”

  “揍他!”大牯牛愤怒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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