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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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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呵呵大笑,不在乎地说:“想不到我辛文昭自命不凡,居然早就被人看扁了,你不必费心了,其一。我不会离开京师的。 “其二,我行我素,魏阉最好放明白些,叫他的爪牙离开我远一点。 “其三,魏阉不敢杀我,不信你可以将我带入东厂,明日一早,保证有不少地方起火,也有不少太监会失踪。明时势知利害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什么?你……”三妹变色问。 “你还没听清楚?” “你未免太愚矗了,你……” “我就是这种材料,不识抬举,你瞧着办好了。” 三妹哼了一声,冷笑道:“你是敬酒不喝喝罚酒,居然愚蠢得放弃这大好机会。大姐,咱们将他带走。” 菡英将他扛上肩,愤然地说:“三妹,你不该浪费这许多唇舌,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会儿看他还敢不敢强硬?走。” 三妹领先出门,大门拉开,她倏然贴壁而立,低叫:“尤老三,怎么啦?” 本来有两个人把守门户,这时不见有人。 “我出去看看,有点不对。”二妹说,贴地疾闪而出,窜入右前方的一段矮篱下。 矮篱下人影乍现,刀光疾闪。 “铮!”刀剑交鸣声震耳,火星飞溅。 二妹围仓促间挥剑招架,劲道不足,被震飘八尺,恰好避过第二刀的追击。 黑影立即跟踪追击,势如狂飙,刀到人到,第三刀已到了肩颈要害。 二妹感到刀风的压力奇大,知道碰上了高手。 敌势未明,还不知附近是否另有埋伏的人,不敢再硬拼,身形似流水,险之又险地从刀口下逸走,退至门旁。 三妹及时抢出,剑光流转,身剑合一,锲入绵绵不绝攻来的刀光中。 “铮!铮铮……”刀剑交鸣声震耳欲聋,黑夜中交手,很难施展绝着,攻防之间皆各预留退步,不敢采取激烈的攻势。 第二个黑影现身,第三个……共出现七个黑影。 最后一个黑影现身沉喝道:“五城兵马司南城副指挥姜汉谋,犯禁的人快弃兵刃就缚,不然格杀勿论。” 五城兵马司共有五位指挥,副指挥本来也只有五位,但南城囤外城也包涵在辖区内,辽阔而复杂,所以额外增设了两名副指挥。 这位副指挥姜汉谋,是位神力天王,马上马下皆十分了得的悍将,边军出身,官虽小,却是个敢做敢为的铁汉。京都的混字号人物,怕定了他。背地里给他职了个唬人的绰号──姜剥皮。 “啊……”与三妹交手的人,中剑狂叫着倒下了。 三妹急退入屋,低叫道:“从后面走!” 接着,发出撤退的呼哨声。二妹随后闪入,顺手关门。 “砰!”大门被人撞倒了,刀光如电,姜剥皮无畏地疾冲而入。 屋后火光乍现,破门的响声震耳,有人攻破后门,点起火把抢入。 屋内空空,三个女人竟然平空失踪了。 姜剥皮带着人一阵穷搜,最后发觉天井中的地道秘门,四块大方砖之下,是一条不知通向何处的地道。 “分头追搜,下去几个人看看。”姜剥皮下令。 三妹出了地道,那儿是百步外的一堆麦秸下,在兵勇赶到之前,二人带了辛文昭向西乘夜急奔。 辛文昭被一个女人扛在肩上狂奔,丝毫不觉得安逸,被震得五脏六腑似要住口外冒,气血翻腾难受已极。 跳过一条小河,他只感到浑身一震,血脉贲张,眼冒金星,几乎震昏了。 “老天,给我片刻工夫休息。”他心中暗叫。 前面出现一条小径,刚刚到达路面,三妹领先而行,突然惊叫一声,砰然摔倒。 弓弦声传到,来自前面的树林。 二妹断后,急叫:“离开道路,防箭。” 损失划空声刺耳,二支劲矢从她身侧呼啸而过。 三妹左臂被一箭贯穿,倒下即向侧急滚。 中间扛着辛文昭的菡英也伏下了,千紧万紧性命要紧,百忙中将辛文昭丢出,无巧不巧地弃入路旁的小沟,像是突然消失不见了。 对面,黑影掠出,有人在叫:“停止放箭,要活的。” 路侧一处麻园,三妹忍痛窜入,低叫道:“向南走。咦!大姐,人呢?” “不见了。”菡英焦急地说。 “走!回头再来找。”三妹断然地说。 三人窜入麻园深处,追的人也匆匆追入麻园。 不久,十余名兵勇打扮的人,聚集在路中商量,为首的兵勇说:“咱们撤走吧!被她们逃掉了,不知是些什么人,逃的身法好快。” 另一名兵勇接口道:“宋大人要咱们假扮兵勇,在此地把守拦截几个女人,大概就是她们。真糟,被她们逃掉了。” “咱们去找姜副指挥,看他那儿是否有所收获。”另一人吁出一口长气说。 “咱们不能与官兵见面,以免姜爷为难。天色不早,咱们这身打扮见不得官兵。走吧!”为首的人说。 这群假官兵不消片刻便撤走了。沟中的辛文昭不敢出声,摸不清这些人的来路。即使这些人真是姜副指挥的人,落在官府手中也有麻烦,因此,他躲得更紧。 不久,三女重回原地。三妹手臂上的箭已经取出,伤肉而未伤骨,裹了伤左手不能自由活动。 三女搜遍了附近每一角落,包括路两旁的小沟,只差没把地皮翻过来,仍是一无所见,最后只好失望地撤走。 菡英一面走,一面忧心忡忡地说:“真糟!偏偏碰上这该死的姜剥皮,咱们把好好的一件事弄砸了,回去如何交差?这一下可完了。” 二妹脸色不正常,苦笑道:“我并不担心交不了差,只担心他的死活,京都必定满城血腥,不得了,可能咱们要遭波及呢!” “二妹,你是说,他会死?” “我制了他的气门与双环跳,用的是子午逆经独门手法。除非能找到他,不然他必死无疑。” “哎哟!咱们快到西山面禀长上,早作打算。”菡英惶急地说。 三人脚下一紧,取道扑奔西山。 *** 齐鲁栈号的东主高树仁,算是京师有数的大财主之一。 昨晚他作东,酒色财三件事一一圆满,近午时分四到栈房,查妥山东来的六十八车货物,使匆匆赶回城东八里庄的别墅纳福。 他的别墅左临大通河,庭深、院宽、园广,靠河一带有不少亭台花榭。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在砌有假山的大型金鱼池旁的观鱼亭,半躺在躺椅上纳福,身旁的石桌摆了四色果品与四色烧卤两壶酒,独自小酌已有了五七分酒意。 他面向鱼池,看不见身后的景物,似乎突然记起某件事,叫道:“去唤二管家来,我有话问他。” “小婢遵命。”远处一位婢女恭敬地答,离开同伴沿花径上去。 片刻,他放下酒杯又叫:“那一帮该死的乐户怎么还没有来?去叫二娘派人催一催,同时叫三娘来一趟。” “是,老爷。”剩下的一名婢女说,匆匆走了。 不久,他似乎忘了两名婢女都不在,将酒杯轻点桌面,意思是叫婢女上前斟酒。 他听到有人近身,脚步轻盈,还以为是婢女。 蓦地,他看到酒壶出现在脸部上空,来不及分辨是怎么一回事,酒从壶盖口倾泻而出,浇在他的脸上。 酒香四溢,辛辣的酒猛往口鼻中灌,那还会好受? 他不由勃然大怒,急急抹试脸上淋漓的酒滴,挺身坐正,发狂般呛咳,发疯般愤怒地吼叫:“该死的贱婢……” 可是,咒骂声倏止,双目原先被酒刺激得无法睁开,这时已可看到朦胧的人影,咒骂的话被吓回喉内,骇然一蹦而起,再向侧跳。 他看到的不是婢女,而是脸现狞笑的辛文昭。 “你……你你……”他语不成声地叫。 辛文昭信手一抛,“乒”一声响,彩磁的名贵酒壶在石桌上打得粉碎,也砸破了两只小碟。 “我没死,你感到意外么?你不会当我是冤魂白昼现形吧?”辛文昭笑问,笑声阴冷已极,徐徐迫进。 他如见鬼魅般向后退,脸无人色地叫:“辛兄弟,有……有话好说,还有……” “有什么可说的?咱们交情不薄,辛某拿你当朋友,一年到头部替你帮忙,想不到你竟然见利忘义,出卖你的朋友。” 辛文昭毫不激动地说。 “我……我我……” “你得东厂多少好处?” “我……我……” 后面是鱼池,无路可退。一声水响,他倒栽入池。 幸而池水深仅及腰,喝了两口水扑近池旁,捉住池旁的假山石,发疯般狂叫:“救命!救……” 辛文昭一把将他的发结揪住住上提。他大叫一声,双手扣住了辛文昭的脖子,拼命了。 辛文昭根本不理会他的拼命,“噗”一声,一拳捣在他的鼻尖上,鼻孔内陷,鲜血迸流。 “噗!”小腹又挨了一膝盖,叫不出声音了。 “喀!”右臂断了。 “啪!”右膝挨了一拿,膝骨立碎。 辛文昭最后左手一拂,拂掉了他的右耳轮,将他住鱼池里一丢。 水声震耳,金鱼四散。 他咕噜咕噜猛喝水,最后总算以尚能派上用场的左手扳住了上岸的假山石,像条死狗一样。 辛文昭将石桌上的杯盘扫光,一脚踢碎了他的躺椅,冷哼一声说:“咱们总算是朋友一场,我不杀你,如果我是你,赶快结束栈号,滚回山东老家缠绵床笫等死,愈快愈好。因为四海邪神肯高指贵手放你一马,他的朋友却不会放过你这种无义贱种。” 等他费尽余力爬上岸来时,辛文昭已经不知去向了。 他像是神智不清,发狂般厉叫:“备车!备车……回……回济南……” 当然,他并非神智不清,说的话已明白地表明他是世间最清醒的人,迫不及待要回山东老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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