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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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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已有些荷锄担箕与带了木工具的人,陆续向街北赵、葛两座大宅赶,沉重的脚步声,引起不少犬吠。每张面孔都是死板板地,沉默得令人吃惊。 不时可看一两个巡逻的爪牙,腰佩刀,手提鞭,像幽灵似的出没在大街小巷的暗影中,更像窥伺着的豹子。 第一朵朝霞出现在东方天际,赵、葛两家的宅院已经动工整修了。 日上三竿,彭珍在后院晒衣,突听到大门被拍得砰嘭怪响,不由心中狂跳。 三天来,大门响必定不是吉兆。 这期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哪有心情串门子?听到门响有脚步声,便已心惊肉跳了,叩门声一急,准是大祸临头。 她放下待晒的衣物,惊惶地出堂。 她恐惧地问:“谁呀?” “开门!找范娘子。”门外的人叫。 陌生人的声音,令她心中发慌,浑身发冷,僵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快开门!”门外的人在催促,重重地敲门。 “是谁呀?”她不得不壮胆问。 “你开门就知道了。” “当家的不在家,有事就说吧!”她惊惶地叫。 “好,你听着。葛公子不久便到这儿,你如果不亲自迎接,小心咱们放把火烧了你这烂窝。” 脚步声远了,她软靠在墙上,只感到浑身脱力,眼前发黑耳中轰鸣,心中不住狂叫:“要来的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久久,她把心一横,回房把一把剪刀塞在衣袖内,开了大门,坐在堂中冷然相候。 当葛天虹悄然出现在门口时,她颇感意外。 原以为这位武连驿的新主人,必定带了一大群爪牙盛怒而来的,岂知葛天虹不但单身前来,甚至并未带剑吓人,而且脸色开朗,挂着温和的微笑。 他穿一袭水湖绿长泡,虽然温文有礼地站在门外笑问:“小珍,一向可好?哦!我能进来么?” 她心中一宽,讪讪地说:“请进来坐。” “哦!家中整理得清雅整洁哪!你是个好妻子。”葛天虹入厅,含笑打量着厅中各处,极表赞许地说。 她奉上一杯茶,神色庄重地说:“开平对我很好,只是日子难过。” “我相信开平兄对你很好。小珍,记得么?过去村中的少年子弟,你最爱的是开平兄和我。他根本无法与我竞争,为此,他吃了不少苦头。可是,想不到最后失败的人竟是我。”葛天虹平静地说。 “你提这些干什么?”她冷然地问。 “哦!我们都长大了,往事如烟,提不提己没有什么分别了。想当年你……” “请记住,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葛天虹发出了一阵怪笑,走近她身旁说:“不错,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可爱少女了,结婚三年,你比往昔更美更动人,青春少妇……” “请尊重……” “我离开不到两年,你便嫁给了范开平,未免太急了些,是么?”葛天虹仍然心平气和地说。 她脸绷得紧紧地,亢声道:“你这是什么话?想当年,你处处欺负我,我承认我怕你,回避你,我为何不能嫁人?” “你知道我喜欢你,也知道我要娶你……” “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这岂能勉强?” “我曾经警告你……” “你无权警告我,我家一未接受你葛家的聘礼,二未在口头上有所承诺。你忘了,那时你还未成年呢!” 葛天虹脸一沉,哼了一声说:“虽然家父那时反对娶你一个穷种山的姑娘作媳妇,但我已经向你表示过了,要娶你为妻,警告你不可嫁给任何人……” “你……” “你听清了。”葛天虹厉声说,冷笑一声又道:“我回来晚了些,但还来得及,你仍是我的。” “我已经……” “我不管你怎么样,今晚我派人接你。” “休想!你……” 葛天虹大怒,伸手便抓。 她早有准备,推凳闪开,手一翻,剪刀尖对正了心口,厉叫道:“不要动我,我宁可死……” 葛天虹哈哈狂笑,说:“小心肝,你不敢死的。” “你以为我怕死?” “不,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也知道你不敢死。” “你……” “你很爱范开平,不错吧!” “你……你要……”她变色叫。 “同时,你也深爱你爹。哦!如果你死了,范开平与你爹怎办?你不想他们在九泉下与你同路吧?” “天!你……” “哼!你死吧!一死百了,反正你又看不见以后的事了。你知道,多杀几个人,我是不会手软的。” 她只感到浑身发冷,掩面哭泣,哀求道:“葛公子,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绝不罢手。” “天哪!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你何苦逼死我?” “我不在乎你是残花败柳或者是黄花闺女,反正我不打算娶你为妻。” “你……” “我只要你做我的情妇,这就够了,想当年,武连驿五六十位少女中,我最喜欢的是你,其次是戚家的莲英,与谢家的绎珠。等宅院修建完竣,你们三人都要搬进去,知道么?” “你……你欺人太甚了,你……” 葛天虹虎目一翻,冷笑道:“我已经够仁慈了,不然范开平三天前便该死无葬身之地。记住,今晚我派人来接你。 “你不必带身外之物,明早还得回来。目下宅院尚未修妥,里面闲杂人太多,而且事忙,所以白天你不宜留在宅中。” 她想自尽,但又有所顾忌,银牙一咬,说:“如果你今晚派人来,别忘了携担架来抬我的尸体。给我三天工夫考虑,不然我宁可死。” “你要死就马上死。”葛天虹怒叫。 “是的,我该马上死,反正一死百了,我自己的命既然不足惜,自身难保,哪能管在世活着的人?” 她惨然地说,剪刀向心口一插。 葛天虹威吓无效,只好让步,急喝道:“住手,我答应你,给你三天工夫。” “现在请离开我的家。”她恨声说。 葛天虹到了门口,扭头冷笑道:“好好想一想,你的父母和丈夫的性命,捏在你的手中,他们的死活,在你一念之间,不要做傻事,我会好好待你,我不希望你死,知道吗?”说完,他得意地走了。 她脸色灰败,浑身在战栗,软倒在墙角下,好半天仍未清醒过来。 *** 掌灯时分,范开平带了一身疲劳返家。 厅中一灯如豆,桌上饭菜已备,他发觉妻子脸色苍白,坐在桌旁盯着他发愣,像是失魂落魄,双目红肿,气色极差。 爱妻反常地不迎接他返家,门也未上闩,他颇感意外。 一看爱妻的神色,他心中的不安陡然剧增,悚然放下工具,吃惊地问:“小珍,发生什么事故了?” 彭珍悲从中来,泪水像断线珍珠往下掉,但并未哭泣,战栗着说:“范郎,他……他来过了。” 范开平如受雷击,抽口冷气问:“他怎么说?” 彭珍将所发生的事,一一说了,悲不可抑地问:“范郎,你……你叫我怎办?” 范开平拥她入怀,泪下如雨。久久,他低声说:“小珍,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是么?” “我想,是的。”彭珍哭泣着说。 范开平悲愤地道:“好吧!反正活着也是耻辱,这世间不足留恋……” “我想,阴曹地府不如想象中那么可怕。”彭珍接口。 好一个凄清的夜。门外,隐隐传来爪牙们巡逻的脚步声。 两人紧紧地拥抱,泪水像是江河溃堤。他们不再哭泣,不再诉苦,无声的哀伤,比号啕大哭更痛!更苦! 范开平舐干爱妻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随即润湿了原来的地方。 他长叹一声,怆然地说:“小珍,也许,阎王爷垂念你我一生辛勤,从未做过损人利己的事,而且怜你我相爱极深,下一辈子仍让你我结为夫妻。” “范郎,如果我们能去极乐世界永远做夫妻,不再在这罪恶的人间受苦受难,该多么好?” “是的,该有多好?”他辛酸地说。 “范郎,我们什么时候走?” “今晚就走吧!哦!岳父母那儿……” “我要做个不孝的女儿了,唉!” “那畜生也许会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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