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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老弟的剑术,在和双仙交手时,似未发挥威力,看老弟的为人,不像是怯战的人,为何对老道似存怀念?听说双仙是武当的逐徒,而老弟身怀武当至宝九还丹,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双仙为何来的如此突然。”

  “咦!你怀疑我与双仙有勾结不成?”小姐睁开双目讶然问。

  他淡淡一笑说道:“这就是可疑之处,两位不像是双仙的合伙人。三老道为金银而来,但在下身怀巨金,两位并无所知,似乎不劳两位费心。同时,你们如果是同谋,便用不着以宝贵的九还丹,救在下的性命了。”

  “那么,你认为……”

  “在下认为是巧合,但愿双仙不是俞五的走狗。”

  “如果红娘子是俞五的帮凶,你应付得了?”

  “红娘子已被在下认出身分,她是朝廷要犯,岂敢再在俞家逗留?应该也不敢出面帮凶,在下大可放心。”

  已经是巳牌末,天色逐渐转坏,天宇中乌云密布,罡风愈来愈劲烈,狂风掠过山林荒野,声如万马奔腾,看光景,晚间极可能有暴雪。

  汉口巅渐近,谷村在望。入得村来,但见家家闭户,野犬狂窜乱吠,似乎村中人已逃避一空了。

  三人疾赶渡口,下游两河合流处水声隐隐,急流呜咽。道路分道处在村西,渡口在西北脚。

  渡口不见有人,渡船泊在对岸,不见渡夫。

  “他们过去了。”小秋说。

  “他们为何不弄沉渡船?”他双眉深锁地说。

  “船在对岸,带走渡夫,便不怕咱们过河追赶了。”

  “咱们出钱找村人将船弄过来,迟早会赶上他们的……”

  “我去找人来弄船。”小秋急接口,重行入村。

  他将小姐放下,口中仍喃喃:“此事大有蹊跷,也许咱们上当了。”

  不久,小秋找来了五名村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村民找来了木板和干竹,迅速地扎了一座木排,小秋在村民口中,问出不久前确有一批人过渡,威迫村民闭户,不许外出探视,因此人数不详,但确是渡过河岸去了。耽搁了许久,三人终于平安渡过河对岸,仍由艾文慈抱着小姐,撇开大步狂追。

  他们却不知,老奸巨猾的俞五奸似鬼,发觉小花子追来,便知大事不妙,逃不掉的,只好改道,派一部分渡河赶回府城,引诱追兵向府城。

  他自己带了另一半爪牙,带着俘虏改走至龙泉的大道,希望赶到云溪左岸的武溪绩。那儿是云和与龙泉两县交界处,西距云和四十里,从谷村到武溪巅,仅三十里左右,是县西的要道,也是西面的要隘。

  巅下有一座小镇,称为武汉隘,最险要的地方,是隘东十里的七尺渡,那儿群山西谷,溪流横亘其中,迭石架梁以通行旅,有一条间道可以北至松阳县。

  七尺渡的东西,是武溪亭村,那儿住了一位浙南颇有名气的土霸,姓冉名峰,绰号称飞天鼠,据说,这家伙是个坐地分赃的大盗,与浙西浙南一带的绿林匪寇称兄道弟,潜势力极为雄厚。武溪亭的人,对这家伙的底细略有风闻,但谁也不敢胡说八道,在飞天鼠的高压手段下逆来顺受,噤若寒蝉。村中有近百户人家,皆靠山产过活,谁要是拂逆了冉爷或冉爷手下狐群狗党,必定平白失踪或横死山野溪底。

  冉峰在府城设有一家山产店,以掩护他的身分,与俞五交情不薄,也是俞五唯一不敢得罪的人。俞五为逃避两个小花子的追逐,想到了武溪亭村的冉峰,用上了金蝉脱壳计,带着俘虏奔向武溪亭村投奔冉峰暂避风头。到了武溪亭村,已经是申牌正末之间了,冉峰的宅第,是一座倚山面水,仿中原碉寨型的建筑,垒石为墙,依山建壁。只留一面进出,前有深壕,上建吊桥,一旦有警,拉起吊桥便与外界断绝往来,附近半里之内,不许村民建屋采薪,列为禁地,不许任何村民走近。前面半里地,可以看到溪流石梁可通龙泉的路。

  骨瘦如柴的冉峰,与肥胖如猪的俞五,形成强列对比,极不相称。

  这家伙恰好在家过年,接到稀客大喜过望,少不了热情相待。

  俞五带了十八名打手,不好意思说是被两个小花子所追逐,谎称带人擒了三个对头,在此等候已赴龙泉的次子花花太岁返回。冉峰倒也相信,杀猪宰牛款待臭味相投的府城巨富。

  这一来,冉峰毫无戒心,并未派人至村中潜伏,也未派人加强警戒。

  艾文慈中了俞五的金蝉脱壳计,追了三十里方发觉上当,抓住了俞五的几名爪牙,问出内情,惋惜不已,赶忙往回赶。经此耽搁,到达武溪亭村,天色已晚,踏入村口已是掌灯时分。

  天气奇寒,下了一阵小雪,村中家家闭户,不见灯火。

  小秋主仆已可行走,小姐不需艾文慈抱持而行。人得村来,艾文慈说:“看地势,这儿想必是武溪亭村了,咱们先找地方打尖,找机会摸清形势,知己知彼万无一失,不能冒险从事。”

  “不可落店,咱们找一座村旁的住宅借宿,免露行藏。”小姐说。

  “老弟有道理,在下上前叫门。”他点头道,向村头走去。

  小巷的尽头,有一栋位于梅林中的小木屋,屋四周栽了六七十棵腊梅,落花凋零,但余香犹存,他上前叩门,并朗声叫:“打扰主人,小可是错过宿头的旅客,尚请主人方便,请开门。”

  久久门缝中漏出灯光,里面有个妇女的声音说:“毓儿,开门看看是些什么人。”

  “是,孩儿遵命。”宏亮的声音答,声浪直透屋外。

  大门徐开,灯光耀目。门内站着一个雄壮如狮的少年人,眉清目秀笑容可掬,跨出门外闪在一旁,含笑欠身道:“新春期间,气候恶劣道路难行,旅客不多见。诸位请进,欢迎光临。”

  艾文慈一怔,看少年人器宇不凡,谈吐不俗,荒山小村有此热诚好客的主人,委实罕见,赶忙抱拳施礼,笑道:“小可三人从府城来,错过了宿头,且因囊中羞涩,无力落店投宿,不得已打扰老弟台一宵,尚请方便。”

  一面说,他的目光扫过厅堂。厅堂不大,正面是神案,供着尚氏历代祖先的神位,一看便知主人姓尚,按姓氏猜测,不像是祖籍本地的人,厅中收拾得一尘不染,四张竹椅,两条短几。八仙桌上一盏油灯,翻开一本书,厅侧有一座纺车,一位中年妇人坐在纺车前,停下纺纱的活计,正沉静地注视着来客。妇人五官清秀,年约四十余,有一双依然明亮的眼睛,荆钗布裙,掩不住她雍容的气质。

  她徐徐整衣起立,离坐招呼道:“诸位爷台不必客气,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只是蜗居不堪,只恐招待不周,尚请诸位爷台休嫌简慢,诸位请坐。毓儿快奉茶。”

  艾文慈本来就年轻,两个小花子又矮又小,在这位气度雍容的中年妇人面前,怎敢放肆?放下行囊谢坐,显得有点拘束。

  毓儿奉上三杯香茗,笑吟吟地说:“诸位大哥请用茶,辛苦了。”

  艾文慈离座接茶,笑道:“谢谢你,兄弟。小可姓李,行三,请教老弟……”

  中年妇人含笑接口道:“老身尚氏。小犬名毓,今年十八岁。寒家在此落村十年,自耕自足尚能度日。”

  右颊有胎记的小花子放下茶杯,说:“小可姓萧,名玉,那是舍弟,名秋,流落江湖,浪迹天下,好教伯母见笑。”

  尚氏不住向两人打量,眼中涌上神秘莫测的微笑,说:“三位贵客想必尚未进食,毓儿陪客人聊聊,为娘下厨替客人准备食物。”

  “妈,孩儿去捉只鸡来,可好?”毓儿兴冲冲地说。

  “不要你插手,为娘自会张罗。诸位请小坐,老身少陪。”

  “打扰伯母,甚感不安。”萧玉欠身说。

  “那里那里,客人言重了。荒村僻野,难得佳客光临,诸位皆是在外见过世面的人,幸勿见笑,毓儿,男儿志在四方,你不是也想出外见见世面吗?可以向三位大哥请教了。”尚氏含笑说完,下厨去了。

  萧玉踱近桌旁,随手翻过书面,念著书名道:“圣学心法,卷四。”

  尚毓赶忙走近,掩上书笑道:“萧大哥见笑,闲来无事读书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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