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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俞五父子今晚到底在不在本宅?连他们的妻妾也无法猜测。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有钱的大爷们,谁也猜不透他们的行踪落在那一座香闺内。

  三更已尽,宅内大部分的人皆已安歇,只有一些仆妇在厨下忙。宅内四周,守夜的护院共有四名,两明两暗,守护着十余栋房,似嫌单薄些,但有二十条恶犬相助,俞家的庄院便成了金城汤池。

  罡风怒号,天候奇寒,天宇中彤云密布,黑沉沉星月无光。

  三个夜行人分两路接近。东路来的是艾文慈,他赤手空拳独自入侵。

  由于罡风怒号,冬季草木干枯,守夜的恶犬听觉受到干扰,接近半里内,恶犬尚未发现入侵的人。

  犬吠声刚起,他已用迅捷的身法,侵入了楼房深处。

  四名守夜的人开始带着恶犬乱窜,只片刻间,二十余名打手护院全体出动搜索,家仆们也纷纷披衣而起。

  人多了,反而误事,恶犬也无法进入宅内,白忙了一阵,找不到入侵者的踪迹。

  艾文慈藏身在一栋大楼中,等到外面人声渐止,方开始行动,首先找到一间内房。刚闹过贼,房内的人刚刚回来不久,里面还有人声。伸手轻轻一推房门,房门应手而开,灯光外泄,人影摇摇。

  是两名仆妇,他已闪电似的抢入。两名仆妇刚看到人影,尚来不及辨是人是鬼,脑门立被击中,应掌而倒。

  他先掩上房门,然后弄醒一名仆妇。仆妇看清身旁的蒙面人人吓得浑身发抖,想叫却叫不出声音。

  “俞五住在何处?说!不说便杀了你。”他沉声说。

  “老爷……老爷不……不在家。”仆妇恐怖地叫,叫声沙哑不易分辨字音。

  “他在何处?”他追问。

  “不……不知道,在……在城里。”

  “俞源俞渊两个小畜生呢?”

  “小妇人确……确是不……不知道。”

  “有谁知道?”

  “宅中谁……谁也不……知道。”

  “金银财宝藏在何处?”

  “须……须问老……老夫人。”

  “老夫人住在何处?”

  “在后面第……第三进的内……内院。”

  他将仆妇捆上,塞住口丢在床上,熄了灯径奔内院。

  院子里的走廊下,有一名带剑的打手把守着内厅门。他略一沉思,推开了后门。大踏步走出,通过院子低问:“有发现么?”

  廊下的打手做梦也没料到入侵的人如此大胆,黑夜中难以分辨身分,一面迎上,一面本能地答:“老夫人已经安歇,并无发现……咦!你……”

  话未完,艾文慈虎扑而上,一拳捣在对方的小腹上,左掌亦落,不偏不倚劈在打手的右颈根下。接着,抓小鸡似的将人擒住,锁住咽喉逐渐加力。

  打手先是绝望地挣扎,最后不支昏厥。

  他将人塞在暗影中,解开打手的剑系在背上,上前撬门。

  内堂灯光明亮,不见有人。他排闼而入,找到了老夫人的卧室。室门紧牢,内有暗闩,在外面无法撬开。他伸手叩门,轻叩三下。

  久久,室内有个女人的嗓音问:“谁呀?怎么乱敲门哪?”

  他捏住鼻子模仿女人的嗓音说:“老爷派人传来口信,有事禀告老夫人。”

  里面的人一面开门,一面问:“咦!三嫂呢?她为何不来传话而叫你来?你是……”

  他不等对方开门,猛地一推,房门倏然而开,一名侍女出现在门内。

  侍女正想叫,便被他抢入擒住,掩住小嘴叫不出声音。

  他用脚关上门,一掌将侍女拍昏放在一旁。这是一间没有套间的内室,两侧有侍女的卧房,内侧方是内房门。内房门是不上闩的,以便伺候的侍女出入。他推开了内室门,里面灯光幽暗,金碧辉煌的家具一尘不染,一帘一帷皆是云纱罗所制,牙床上锦衾五颜六色,帐架床栏似乎都是经过巧匠精镂的制品。房间宽敞,四角放了四具特制的铜制大火炉,不见烟火,但热流荡漾,满室温暖如春。

  床前的踏板上,躺着一名老爷不在时陪侍的丫鬟,睡得正沉。

  他拉开罗帐,冷笑一声。由于房中温暖,床上的人用不着盖棉被,一个半裸的半老徐娘睡得正酣,头发已泛现灰影,脸上已显老纹,但居然深施脂粉,穿着令男人心动的亵衣,与她的年纪不大相称,恶心之至。怪不得俞五很少在家,房中有了一个这样的老妖怪,俞五爷回家住宿那才是怪事。

  他取过一壶冷茶,猛地泼在中年女人的头脸上。

  床上的女人猛然惊醒,冲口便骂:“该死的臭丫头……”

  一面骂,一面翻身坐起,抬眼看到床前站着一个蒙面大男人,话被吓回腔中去了。

  床前踏板上睡着的丫环一惊而起,也吓傻了。

  “你两人谁敢呼叫,我割断你们的喉咙。”他厉声说。

  中年女人如见鬼魅,几乎吓昏了。

  “值钱的珠宝首饰金银,藏在何处?”他接着问。

  一主一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大爷要财不要命,没有财便要你们的命,财在何处?说!”

  中年女人总算明白了,用手向华丽的梳妆台右下方一指。

  他淡淡一笑,又问:“你是俞五的妻子?”

  “是……的。”中年女人神魂未定地答。

  “俞源俞渊是你所生?”

  “俞源是……是他……他的前妻所……所生。”中年女人语无伦次地答,但意思尚可听清,这里面的他,不是指俞源,而是指俞五。

  “他们父子三人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你不说,我杀了你。”

  “我……我确是不……不知道。”

  “不知道?”他凶狠地问。

  “知……知道,在……在日山的月……月庐。”

  “哼!你很够情义哩!不许声张,躺下去!”

  主仆两人脸色灰败,战抖着乖乖躺下。

  他打开妆台有下方的五斗柜,将五只珠宝箱首饰盒全部取出,打一块布巾将首饰全部倒入包好拴在腰间,然后向房门退。

  蓦地,房门口有人叫:“咦!你先来了。”

  他吃了一惊,火速转身。房门口,两个浑身火红,以红巾蒙面的女郎并肩而立,红巾包头,红衣红裤红弓鞋,红色剑鞘红剑穗,腰挂红色百宝囊,红得像一团火,红得令人目眩,一双明亮的大眼精光闪闪。

  “红娘子。”他脱口叫,火速撤剑。

  对剑术,他本有良好的根基,可是在兵荒马乱冲锋陷阵期间,剑术除了危急时或可自卫之外便是自杀。

  兵马如潮箭矢如雨,剑术未免显得太渺小了,仗以杀敌等于是以羊斗虎。因此,他几乎生疏得忘了这门武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不顾一切疾冲而上,一剑挥出,他还以为手中是刀呢!

  两个蒙面红衣女人一证,左面的女人一声娇叱,“铮”他一声震开了他攻来的一剑,乘隙突入,剑虹乍吐,捷逾电闪般地侧隙而入,剑尖光临他的胸口,反击之快,骇人听闻,来势凶猛无匹。

  他吃了一惊,百忙中斜退两步,一剑封出自救,“铮”一声暴响,剑鸣似龙吟,间不容发地挡开了霸道辛辣的一剑急袭,两人同时侧退两步。

  “呔!”红衣女郎叱喝,重新欺上进击,剑出“寒梅吐蕊”,抢制机先。

  他稳下来了,开始冷静应付,这才展开所学,连封两剑立还颜色,反击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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