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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大妹就是那位娇艳如花的少妇,她的芳名是秀,小名玉。二小姐叫黛,小名凤。两人的香闺皆以芳名赋名。大小姐的目光,始终不离李玉的身躯脸面,大眼睛焕发着奇异的光芒。李玉壮实如狮,脸上涌现着健康豪迈的光彩和气概,一举一动风度极佳,活力蓬勃而无粗暴的气息,但也不是所谓洵洵温文的书生型人物。除了母性特强迷恋白面书生的女人外,他正是一般正常女人梦寐以求的理想男人。他与张义比较,简直是云泥之别。一个雄壮,一个瘦削,一个五官清秀,一个脸呈阴阳。一个神色雍容,一个骄傲浮躁。可以说,李玉在灰埠镇中,论人才比相貌,他像是鸡群之鹤,不然岂能令两位风流小姐动心?大小姐见乃妹亲热地挽着李玉,媚目中闪过一道令人寒栗的光芒,冷冷地说:“二哥,你可不能对二妹心爱的人儿下重手啊!”

  她的话中用意极为显明,要激二哥下重手,要就大家落空,不想便宜了二妹独享。这女人的心理不正常,也可从兄妹的言谈中测知他们之间的感情,手足情份极为单薄,勾心斗角却趋于表面化了。

  黛姑娘心中似有十成把握,也冷冷一笑道:“姐姐如果觉得技痒,何不与二哥联手?”

  说话间,已到了竖立秋千架的草坪,大小姐冷笑一声,向身旁的侍女说:“小芳,去把小春小秋的剑取来。”

  “你要动剑?”黛姑娘问。

  “你心疼不成?”大小姐怪声怪气地问。

  “我看你没安好心,在我这儿不许动兵刃。”黛姑娘坚决地说。

  黛姑娘不同意动兵刃,把门的侍女小春小秋,自然不肯将剑交给小芳,大小姐不得不放弃动兵刃的念头了。

  张义站在主位上立定,向李玉傲然地说:“吴总管,请指教?”

  李玉客气地抱拳行礼,在下首拉开马步笑道:“二公子请,务请手下留情。”

  “客人请。”张义摆下了主人的门户叫。

  “有僭了。”李玉不再客套,斜身迫进,一掌斜劈对方的右胁侧。

  张义也用虚招“巧手拂云”虚接,踏进反击“小鬼拍门”,虚中藏实从中宫迫进,出掌沉实而中含诡变。李玉招变“脱袍让位”,接招斜移,再盘进出“丽人照镜”,反拍对方的脸侧,马步沉实,招势从容,出把预留退步,稳扎稳打。双手各出三记半虚半实的进手虚招,张义首先展开了攻势,一声低叱,欺上招出“推山填海”竟以十成劲道乘虚走入,直取中宫双掌齐出,无所顾忌地行雷霆一击,显然求胜心切,也志在震慑对方,先声夺人以取得绝对优势。岂知李玉志不在此,火速斜飘八尺,在双掌及胸前一剎那,脱出掌劲的威力圈,身法轻灵优美。

  李玉后退半步,两指反扫对手的掌背。张义沉肘避招,喝声“着”!

  右靴尖挑向李玉的右膝侧,奋勇出招,志在必得,起脚捷逾电光石火。

  张义的艺业与内力修为,本就比李玉差得远,竟然求胜之念殷切,焉得不败?但李玉无意求胜,以免对方恼羞成怒误了自己的大事,因此不敢下重手,右腿不收,反而向前伸直,人向下挫,所以张义的靴尖从膝盖上空擦过,一脚落空。李玉抓住机会,左掌急逾电闪,按住对方的足踝附近轻轻一拨,一沾即收,猛地暴退八尺。

  按理,张义应该明白,这一掌该是可怕的一击,只消用上五成劲,足踝必碎无疑,整条腿将成残废。但他不领情,心中大怒,怪李玉不给他面子,一声怒啸,拳脚一变,展开了形如疯狂的袭击,但见拳影飞舞,掌势似电,狂攻了二十招之多,方后劲不继地慢下来了。

  李玉沉着地应付,见招破招见式破式,用的全是巧打,双掌挡拨勾拦错应付裕如,脚下如行云流水进退如风,共回敬了十余招,换了五次照面,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张义早期锐不可当的攻势。

  旁观者清,大小姐看得真切,叫道:“二哥,一盛二衰三竭,操之过急后劲不继,后果可怕不必再较量了,吴总管确是真人不露相,深藏不露的高手哩!”

  张义总算不胡涂,额上见汗呼吸不匀,还能拖多久?不得不认输,正想退出圈子,李玉却先一步跃退丈外,拱手笑道:“在下已真力虚乏,不能再支持了,甘拜下风。”

  他的呼吸急迫,头面汗光闪闪。但张义心中雪亮,强笑道:“不必谦虚了,说实话,真要拼起命来,在下确是棋差一着。高手难求,兄弟交你这位朋友,今晚兄弟有事,明天,咱们把酒论英雄,替你接风。”

  “不敢当,二公子……”

  “你多大了?”

  “在下年已二十一。”

  “托个大,称你一声老弟,你可以叫我二哥,不许客套,你和两位小妹谈谈,愚兄有事先走了。大妹,不可意气用事,吴老弟一直礼让,咱们不能再迫他了。我先去见爹爹,你两人请替我留客。”一面说,一面向不远处的大小姐送眼色。

  张义倒也客气,拱手一礼径自走了,“失陪”两字的语音仍未消失,他已折入右面的花树丛中一闪不见。

  “那儿有暗道。”李玉心说。

  黛姑娘有点不悦,但似乎对乃兄的话有所顾忌,向大小姐冷冷地说:“你在我楼中作客,希望你自己检点些。”

  大小姐格格笑,接口道:“只要你大方,姐姐我自然不会令你失望。走吧!别让客人久候好不?”

  李玉心中大奇,忖道:“二小姐这时的口气,怎么比先前软弱了许多?怪事!”

  他并不知张义对两位妹妹所说“留客”两字的用意,因此猜不透两女的用心。在二小姐的敦促下,他无法拒绝地随着两女登上凤来阁阁顶部的二小姐香闰。张府中的每一座主要房舍和楼阁,都是一个独立的生活单位,因此虽是楼阁连云,占地近半个镇的赫赫大家族集团,但却不是钟鸣鼎食之家,衣食住行各自张罗。凤来阁拥有自己的仆妇侍女,吃食自行料理。仆妇们在厨下张罗酒菜,楼上的精致花厅内,姐妹俩与李玉展开了勾心斗角的盘根问柢舌战。

  李玉当然知道对方的用心,编了一套天在无缝的家世,报上三代履历,谈些江湖见闻。说起镇边牧场的历史,如数家珍。对京师的人物动态,举纲提要分析得有条不紊。当然,他少不了也批江彬钱宁两个奸佞大恶的恶行,但并不刻薄漫骂。天下间不论正邪人士,谁不骂那些奸贼?他李玉如果反而同情奸贼狗官,未免有点讨好飞豹之嫌,便会惹起对方的疑心。两位姑娘在盘诘期间,邻房全神监视的三个人始终找不出任何破绽。三个人是张义、飞豹和一名中年老道,甚至三人都认为满意了,方交代一名婢女几句话,悄然离开了凤来阁,安心地走了。

  两位姑娘接到婢女传来的话,不由芳心大慰,不再谈那些乏味的江湖事,尤其是大小姐,她开始卖弄风情,直至酒菜摆上,逐渐宾主之间距离缩短,逐渐放浪形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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