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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他除了躺在床上养伤之外,已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双膝受伤不轻,用拐杖行动也支持不了片刻。这时如果有人入侵,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毫无希望。

  又响起了叩门声,再次令他心中发紧。

  “谁呀?”他问,右手扣牢了几枚金钱镖。

  “是我。程江。”外面的人低声答。

  “哦!程老兄。”他心中一宽:“有事吗?”

  “来看看你怎样了。”花花太岁说:“开门吧,妖女们不会来找你的。”

  “在下行……行动不便……”

  老江湖备有特殊的工具撬门,客房的门,只有简单的单门闩,费不了多少劲便可以撬开。

  花花太岁开了门,刚将门推开,后脑便挨了一击,像死狗般随门冲入,仆伏在地像个死人。

  进来一位腰悬朱漆酒葫芦,腹大如鼓的中年大胖子,腰带上插了一把连鞘狭锋刀,进门用脚将昏倒的花花太岁拨开,信手掩上门向床前走来。

  “呵呵!游魂詹,认得我……”

  “你是醉贾王士珍。”詹云有气无力地说,扣金钱镖的右手搁在棉被外面:“我想,你是来与在下谈买卖的人,三句话不离本行。”

  “对,在商言商,我醉贾是个童叟无欺的殷实商人,与在下交易有从无急言。”

  “阁下所要谈的交易,在下已经知道了。”

  “知道就好,以免多费唇舌。”

  “可惜,已经有人占了先。”詹云说:“利润是五五对分。阁下,你不至于要詹某一物两卖吧?”

  “一物三卖也无妨。”醉贾抚腹大笑:“哈哈哈!我醉贾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做生意只要有钱赚,买主多多益善。詹老弟,在下只你一句话,肯不肯?”

  “如果不肯,如何?”

  “那就是霸王项的事了。”醉贾装腔作势地说:“你是知道的,霸王项项虎是个非常非常暴躁的人。”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满面虬须身材如铁塔的霸王项走了进来,左手挟着的霸王鞭重量不少于三十斤。

  “对待服贴的人,我霸王项是相当温柔的。”霸王项的大嗓门像打雷:“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詹小子,你愿和谁谈交易?”

  “人无信不立。”詹云咬牙说:“在下已经和别人谈妥了,就不能失信。”

  “你和谁谈妥了?”醉贾狞笑着问。

  “这是秘密,恕难奉告。”詹云的态度十分固执。

  “老项。”醉贾向侧方让开:“现在,姓詹的是你的主顾了。”

  “好,看我的。”霸王项傲然地向床前走。

  詹云的右手已蓄劲待发。

  门口突然出现了太平箫萧太平,像是幽灵幻现,毫无声息发出,似乎他已经早就站在那儿了。那支斑竹尺八箫,一端已含在口中。

  太平箫不是在吹萧,而是发射箫内可怕的吹针。

  霸王项的右手已经伸出有如巨灵之爪,抓向詹云的胸口,要将詹云从床上拖下来。

  “嗯……”醉贾突然闷声叫,摇摇欲倒,右手反伸至背后,摸索背心的异物。

  同一瞬间,詹云的三枚飞钱,全部锲入霸王项的咽喉要害。

  霸王项重重地向前一扑,扑倒在詹云身上,床被沉重的身躯压得吱吱响,双手猛烈地乱抓乱扣。詹云无法挣扎,被压住难以脱身。

  醉贾终于扭身摔倒,手脚一阵抽搐,身躯扭动、收缩、蜷曲,口中有气出没气入。

  太平箫走近,冷然拔出醉贾背心上的吹针,伸手把仍在抽动的霸王项拖下床。

  “现在,我太平箫没欠你什么了。”太平箫向委顿的詹云说:“原来你就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游魂詹子玉,为何要改名为詹云?”

  “在江湖上混玩命的人,谁没有几种身份?”詹云苦笑:“萧老兄,你不该离开运珍宝的船,提前赶来……”

  “船已经到了淮安。”太平箫抢着说:“泊在南湖,来得很快是不是?”

  “是很快。”詹云点头同意:“大河老龙来不及聚集人手了,阻滞行程的计谋未能成功。”

  “听说你吃了苦头,真的?”

  “真的,双脚几乎被废了,她们好恶毒。”

  “所以,你也失败了,你本来打算在淮安下手的,对不对?”

  “打算归打算。”詹云说:“成功或失败谁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在下确是失败了,明天他们就可以过黄河,而在下只能在床上吃药睡觉。”

  “没有你参加,少了一个劲敌。”

  太平箫拖走了两具尸体。詹云挣扎下床关门上闩,回到床上半躺在床头假寐。

  半个时辰之后,花花太岁悠然苏醒,挺身坐起猛然摇脑袋,似乎想将昏眩感摇落。

  “咦!这是……”花花太岁盯着灯光讶然说,总算完全清醒了。

  “你被醉贾敲昏了,脑袋没破,可喜可贺。”詹云泰然地说,神色显得颇有生气。

  “那……该死的!他呢?”花花太岁站起,向床口走,不住揉动着后脑被击处。

  “在下打发他们走了。”詹云不想提太平箫的事,以免替太平箫带来麻烦。

  “他们?除了醉贾,还有……”

  “还有霸王项。”

  “哎呀!那家伙名列江湖三大神力王之一,你……”

  “在下也把他打发掉了。”

  “真的?”花花太岁大吃一惊:“你……你还能……”

  “在下不是好好的吗?”

  “哦!对。”花花太岁不再走近,反而在桌旁落坐:“那么,那两个妖女并没有伤到你的要害了。”

  “她们的用意不但要毁在下的腿,而且要逼供灭口。哦!她们没找你?”

  “没有。我是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没料到……”

  “谢谢你的关心,是怕在下说出藏珍处所吗?”

  “有一点这种想法。”花花太岁毫不脸红地说:“那么,你一定知道藏珍的处所了。”

  “你说呢?”

  “放心啦!在下不是轻于言诺的人。对不起,在下要歇息了,拜托拜托从窗户走,在下不愿下床关门呢。”詹云下逐客令,他也的确需要充足的睡眠。

  “好,改天再来看你。”花花太岁说完,跳窗走了。

  詹云挑暗了油灯,不久便沉沉睡去。

  同一期间,北湖湖滨展开了一场血腥的火并,淮安的巨霸大河老龙龙观海,与一些闻风前来劫宝的江湖高手,全受到一些来历不明的人袭击,死伤枕藉。

  而杨船主的运布船却停泊在南湖码头,未受到任何骚扰。天亮后,船没有启航的迹象。

  船停泊三天,毫无动静。

  大河老龙那天晚上仅受了轻伤;水路群豪已陆续到达,这就是运布船停泊不走的原因所在。

  第四天晚间,船被人凿了几个大洞。

  海管事忙得焦头烂额,设法另雇船只,两艘船的船夫同时动手,将布匹搬到新船准备驶往清江浦过河。

  安顿妥当,已是黄昏降临,船解缆准备连夜驶往清江浦,但还没离开码头,中舱又开始漏水。

  船修了一夜,好像越修越糟,堵得东来西又漏。

  海管事又开始雇船,可是,没有人敢承运这批多灾多难的货物。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几乎所有的船夫,都知道这批货物是不祥的妖物,沾不得。船沉了不要紧,被江湖朋友们砍下脑袋,可不是什么快活的事。

  据说,海管事已经派人北上,要在山东带船前来接运,由安远镖局派总镖头金刀伏魔杨波前来押运。

  已经是第八天了。淮阴客栈中,詹云已经可以活动自如。

  由于运布船出了意外,更换船只,所谓藏珍箱也必定更换藏处,有心人对詹云的利用价值已不再重视,所以不再有人前来打扰他的安宁。

  连花花太岁也不再来探望他了,他只是一个被遗弃了的病狗。

  这天巳牌左右,他出现在仁济桥头,脸色姜黄带灰,说明他的健康情形并不太妙,胁下撑了两根拐杖助力,可知双腿仍需一段时日调治,是否能完全康复,恐怕得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他沿码头向南走,一步一停顿,神情似乎相当悠闲,但那形诸于外的吃力情景,说明他心中的痛苦,决不如外表那么悠闲轻松。

  该离埠的船早就离开了,码头上只有一些上下货的货船在忙碌。这里,要到傍晚时分才能看到杂乱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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