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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哈哈!不要再玩什么把戏了。”他俯身抓住太平箫的衣领,将一颗丹丸纳入太平箫口中,用手指塞入咽喉,对口吹口气,丹丸入腹,动作从容不迫。

  戴夫子脚下一动,却又站住了。

  “还好,没有人扑上走险。”他放下太平箫:“海管事,你不姓海,姓什么?”

  “你……”

  “你认识煞神郭安吧?”他嘴角噙着令人难测的阴笑:“在杭州府号称活阎王,卸任知府楼芳的贴身保镖,杭州百姓人人皆欲将他食肉寝皮的晏飞,就是煞神郭安的师兄,楼知府把杭州的地皮刮得天高三尺,两年前替国贼魏忠贤建生祠,足足赚了十万两银子净利。”

  “你向我提这些事有何用意?”海管事沉声问。

  太平箫悠然苏醒,挺身坐起猛摇脑袋。

  “在下只是将紧要的事告诉你而已。”他脸上阴森的气氛已经消失了,回复无所谓的神态:“楼狗官是本月初卸任的,正在准备上京候命高升,谁也没料到他把金银换成了珠宝。珠宝匣长二尺宽高各一尺,如果能平安到达京师,变卖二十万两银子绰绰有余。”

  “你……”海管事变色说。

  “藏在两百匹绸缎中,真可说神不知鬼不觉。”他的话越来越大声:“可惜,活阎王晏飞的手下走漏了风声,闻风而至的人越来越多,太平箫就是其中的一个,花花太岁也是其中之一。哈哈!煞神郭安,你把我詹云看扁了,以为可以随意控制我利用我。”

  “胡说八道!”戴夫子悻悻地说。

  “好,就算胡说八道好了。”他的目光落在绝刀刘隆身上:“朋友,你不是认为我到秀珠阁找老相好吗?你错了,我去跟踪海管事,却不知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被他安排在此地的眼线发现了,所以知道不妙,迫不及待地向我下手,没料到太平箫糊里糊涂……哎呀,糟!”

  太平箫大吼一声,猛扑戴夫子。

  詹云一把没抓住,太平箫的冲势太快了。

  戴夫子冷哼一声,踏进一步一掌拍出。

  “折!”双掌击实,响声并不大。

  “哎……”太平箫惊呼,背部加快撞退。

  詹云总算接住了太平箫,没让太平箫倒下。

  “萧兄,我跟了这位仁兄快二十天了,到现在还没摸清他的来历。”他向惊怖莫名的太平箫说:“你冒冒失失扑上去动爪子,手没断算你祖上有德。”

  “在下要和他拼骨!”太平箫惊怒地想拔箫。

  “算了,萧老兄。”他按住了太平箫的手:“我敢保证他下一次出手,必定会毁了你。”

  “你……”太平箫果然被镇住了。

  “我不是灭你的威风,知道吗?走吧!我取了行李一起到码头上找地方安顿。”

  “可是……”

  “放心啦!珠宝跑不了的。”他向舱门走:“再说,让你搜你也搜不到的,慢慢来。”

  当他提着包裹出舱时,戴夫子已站在跳板口严阵以待,挡住了去路。

  “你无奈我何。”他轻松地向戴夫子说:“我姓詹的敢跟你们走,自然有三五分把握。再见,哈哈哈……”

  在长笑声中,他跃过邻船,连续飞跃到了第三艘船的舱面,再跃登码头如飞而去。

  太平箫也抓住机会跃回自己的小船,不久也提着行囊登岸走了。

  后面,花花太岁随后跟踪。

  “杨船主,夜间能开船吗?”海管事向杨船主问。

  “这……可是可以。”杨船主期期艾艾地说:“可……可是……高邮湖的湖寇……”

  “不要怕,咱们的船会在后面跟来。”海管事拍拍杨船主的肩膀:“浪里蛟那数十名湖寇,还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咱们已警告过他的眼线,他们不敢妄动的,开船。”

  “好吧!”杨船主拍拍手大叫:“准备解缆,伙计们,勤快些。”

  正在忙,后面的舵工突然惊叫:“哎呀!老大,舵不见了,糟!”

  要把舵弄走,并不是太难的事。把舵柱抬起,拔掉插座销,手一放,舵便沉落下去了,力气够的人,两个人就可以办妥。

  “该死的东西!”戴夫子盯着舵舱的水渍咒骂,显然是有人从水中潜登,乘前面混乱时把舵弄掉了。

  没有舵,走不成啦!必须找到附近的造船场买一座新舵。如果没有现成的,还得订制,那可不是三天两天就可办妥的事。

  运气不好,第二天,杨船主跑了三家造船场,船场没有这种下江船的成品,必须订制,加工赶制也得三天工夫,他们只好留下来等。

  漕船已经启航,他们失去了漕船的保护。但在码头停泊是安全的,没有人敢明火执仗登船搜索,想把船拖走也不是易事。

  他们得到消息,詹云已从陆路走了。

  走陆路腿如果放快些,速度至少比船快三倍。

  淮安府,黄河南岸的大城。

  那时,河夺淮入海,在清口会合洪泽湖的水直下淮安,经淮安城西北的清江浦(淮阴故城)与运河会合,绕淮安新城北,浩浩荡荡东下入海。

  这座城的格局很特殊,市面相当繁荣。南面是旧城,中间称联城,北面叫新城,成长方形,共有十三座城门,四座水门,规模之大可想而知,运河经过旧城西郊,进入已淤塞了一半的管家湖,这里也是至满城的旧运河河口码头。再往北延伸,至清江浦与黄河会合。船只从清江浦入河,横渡北浊南清的黄河,在北岸的童家营巡检司进入运口,沿北运河北上山东。

  漕舟很少在管家湖泊,大都集中在清江浦等候渡过黄河。但盐城来的船只,皆在望云门码头停泊。

  仁济桥把管家湖分为南北二湖,湖滨一带栈埠林立,舟船往来不绝,入夜时分便成为热闹的夜市,与城内冷清清的景况完全不同。

  沿河滨向北,发展成一条小街,接近新城西门外的西义桥(西铁桥),夜市其实以西义桥为中心。但如论真正吃喝玩乐的地方,还是以仁济桥以北,至联城一段该算是心脏地带。

  淮阴客店,就在这一段心脏地带内,淮阴县早就废除了,但本地人却念念不忘,或许是对韩信的的怀念吧,这里以淮阴为店名的各行各业为数不少,称淮安的反而不多。

  淮阴客店规模不小,店伙计有数十名之多,一进进的客院连厢叠房,但真正高贵的旅客,很少在该店投宿,这说明了这家店不够高级,有身份的人不愿上门。

  店有五间连栋门面,最北一间是附设的酒楼。隔邻是一家糕饼店,店旁向东伸出一条小巷,巷底附近,就是最原始最杂乱最肮脏的地方。

  所谓最原始,指两样行业,一是指女人,一是指男人。女人靠肉体的本钱过活,男人靠拳头刀子混日子,都是古老的原始行业,在这里,花两吊钱就可以找一个女人快活片刻。花五两银子可以找一个人替你把普通仇人打个半死;要捅一刀,可得花十两银子以上了。

  詹云就落脚在淮阴客店,他是昨天傍晚落店的。

  在外面混了一天,掌灯时分,他回店转了一圈,下一步就是到酒楼报到。

  楼上雅座,食客不少,闹哄哄地,比较像样的是:靠窗一带摆了几座高屏风,可以随意隔成便于女客饮食的厢座。

  当然,敢到此地来的女人,决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豪门千金。

  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女人按规矩根本就不许上桌的,信不信由你。

  叫来了酒菜,他一个人自斟自酌,懒得理会附近的食客,嘈杂声影响不了他的酒兴。

  四壁挂满了灯笼,牛油烛的臭味和人们身上的体臭汗臭,与酒菜的香味混在一起,真令那些爱洁的人受不了。

  三碗酒下肚,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黑凛凛,状似门神的大汉,敞开胸襟,露出长满卷毛的结实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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