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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在昆明府城中,搜寻司马英的人乱糟糟,搜不到便向鸡足山赶。

  在此之前,司马英要到鸡足山的事,流传很广,那是从死去的凌云燕鲁姑娘间接地传出的。

  司马英在山间废屋中,却默默无闻地秘密度过十天。

  他清理了草屋,采干草为褥,安顿了两个伤者,准备替她们推拿活血助药力行开。

  他始终不信何津是女人,分两处安置,将仇姑娘安置在隔邻,中间有一篱相隔。

  他开始替何津宽衣解带,心中仍不信何津会是女人,唔!外衣一解,现出里面的劲装,一股略带异味的汗臭升腾。

  他想:“这些天来,始终没有机会沐浴,脏死了。”

  推拿,用不着除鞋,只消解开腰带揭开衣襟便可。

  腰带扎得紧,将腰围衬得小不胜握,平时有外衣掩盖看不出来,如今外衣一除确是有点岔眼。

  他仍然不信,何津身高六尺余,身材小腰部当然小,腰小表示练功有成,并不足以说明腰小便是女人。

  腰带上有剑,有一根小布囊,他一时好奇,放下剑解开布囊锁口,拔出了一根褐色的竹箫。

  “天!这……这支箫是……是……”他惊叫,急忙引箫就唇,一阵穿云裂石的跳动音符,在室中萦回逸荡。

  “是何谷主之物,是……”他变色地叫。

  他再仔细审视,半点不差,确是他在迷谷吟风阁第一次吹弄的古箫,那是他苏醒后从不少名贵箫笛中选出的一支。

  这支箫,他曾和何萱姑娘合奏《明月生南浦》,何姑娘用古琴的天籁相和,也是他开始深爱何萱之时,多次把弄,他怎能或忘?

  他眼前,朦胧地出现萱姑娘的身影,她那令他震撼的秋水明眸,正含情默默地向他深情地凝注。

  他感到浑身一震,心中狂跳,天!何津的大眼睛,不就是他难以或忘的那双大眼睛么?他不是曾经说过,何津那双眼他似曾相识么?

  “是她!是她!天哪!这傻丫头,痴丫头。”他慌乱地叫,像在呻吟。

  他不再犹豫,开始替何津解带宽衣,目光落在何津奇丑面容上,又令他大惑不解,怎会是她?不会的。

  不管是与不是,他必须用推拿八法助药力行开,本无大师说过,若不如此后患无穷。

  如果不是,他不能袖手,怎能眼看生死知交残废?如果是,他更不能因礼教之嫌而放手不理。

  解开了何津的劲装,里面是特制的紧身衣,缝扎得密不透风,一股奇异的汗臭触鼻。大热天,裹得如此严密,有异味自非奇事。

  看到了紧身衣绷紧的景况,他又明白了几分,不管是不是何萱姑娘,反正是女人已无疑问。

  用不着解紧身衣,他开始隔衣推拿,掌一下万念俱消,灵台清明。

  不久,何津从痛楚中渐渐醒来,第一眼便看到在身旁盘坐,闭着双目宝相庄严,大汗如雨的司马英,正用一双虎掌在她身前后推拿。

  她的身躯外衣已解,被司马英不住翻转移动。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更知道司马英无恙,她想出声,但却又忍住了,大眼睛中出现了喜悦的泪,默默地挂下眼角。身上的痛楚并不严重,在司马英的虎掌推拿下,反而有说不出的舒畅。

  “滴!滴!”两颗豆大汗珠,滴在她的胸衣上,她忍不住了,立即开始运功相辅。

  司马英知道何津已醒,低声说:“运气不可操之过急,我支持得了。”

  不久,司马英停止推拿,转身略行调息,他听到何津正缓缓坐起,用他许久没听过的声音轻声问:“大哥,你不曾受伤么?”

  “伤得不重。”

  蓦地,他伸手一按,按住何津抓向身畔拈取古箫的手,沉声问:“你到底是男是女?”

  “大哥,你不用问!”

  “这箫由何处得来的?”

  “你猜。”

  “不用猜,你与迷谷何家有何渊源?”

  何津没做声,司马英清晰地听到何津在身后啜泣。他心中一阵激动,颤声叫:“也许真是你。”

  身后,传来何津颤抖的声音:“大哥,可记得那阙《明月生南浦》?”

  “萱妹!”他大叫一声,扭转身躯,刚好接住何津扑来的身子,两人拥得紧紧地,泪下如雨。

  “大哥……”

  “萱妹……”

  两人感情激动地颤声轻唤。

  “大哥,我很欣慰,啊!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哦!记得那夜三岔河之夜么?当我听到你吹出《明月生南浦》时,我知道,我的痴心已有了报酬,苍天没有辜负我的苦心。”何萱如痴如醉地倾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司马英苦笑道:“萱妹,你不该爱上我这亡命之徒……”

  话未完,姑娘已掩住了他的嘴,用的不是手,而是嘴。寒冬离开了他们,明媚的春天包围住他们的四周。

  一住十天,三个人已在本无大师的灵药下恢复了健康。司马英每天分练涤心法和易筋洗脉功,进境惊人。

  但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现象,如果先练易筋洗脉功,再续练涤心术时,开始感到体内的先天真气有逆流之象,头脑会无端地晕眩,大汗如雨。

  假使先练涤心术,却又如同进入一处幽暗空洞的无声无光的古窟中,身外一无所见,一无所闻,死一般的静,静得令人发慌,气血缓流,几乎静止了。

  他有点憬悟,这是两种不能连续齐练的奇异功术,一动一静,性质不同,必须分开来练,不然恐有不良的后果。

  但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怎能每天抽出三个时辰分练?连续合练只须两个时辰便够了,所以他不打算分开来练。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冒险合练。固然感到不舒适,但也助他将先天真气练得日臻精纯,获益良多。

  这十天中,何萱恢复了本来面目,但她仍穿男装。她认为只有穿男装方能伴同司马英闯荡江湖。

  司马英要她赶回迷谷,可是白费劲。

  她说得好,说她是他的影子,他到哪儿她也到哪儿,直至他办完事到无量山找天龙上人拜师,她方回迷谷禀明父祖,而到无量山伴他学艺。

  但她心中对天龙上人有点歉疚,因为她未能完成天龙上人所交付的重任。也难怪她,谁能料到会在半途暴露了身分呢?

  天有不测风云,世间事怎能事事如意?

  但她确是心满意足了,司马英已向她付出真挚的爱情,这是她一生中最兴奋的大事,其他已无足轻重了。

  三人之中,仇姑娘是个最痛苦的伤心人,司马英所予她的温情,更增重了她感情的负荷。

  萱姑娘已从仇姑娘的口中,知道了司马英在伏龙秘堡中所经历的一切,她同情仇黛,但爱情是自私的,她怎能将爱人双手奉送?

  别的事也许有商量,这事她办不到。

  这天,他们束装就道。

  愁肠百结的仇姑娘,也跟着踏上去昆明的道路。

  在昆明,仇姑娘打听出祖父仍然健在,已经远走鸡足山。司马英也得悉沈云山并未遭毒手,向西走了,大喜之下,一行三人向西星夜赶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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