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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晚辈不敢说已经大彻大悟,但并不十分介意,事实上,晚辈对生命仍十分留恋,假使一个人毫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活在世间不仅害己,也害了别人,这种人又何足道哉?”司马英苦笑着答。

  八荒毒叟不住点头,接过永君手上的革囊,取出一捆牛筋索说:“服药之后,痛苦无比,人必形如疯狂,但又绝不可制穴抑止,所以必须先将你绑起来……”

  “不必了,晚辈受得了。”

  “防患于未然……”

  “晚辈不敢自诩是铁铸之人,但痛苦却忍受得了。”

  八荒毒叟放回牛筋索,接过顾姑娘手中的檀木匣,说:“由你身中食人树奇毒的情景看来,你确是个铁打的人,好,咱们立即下药。”

  他将木匣放在几上,取出五只玉瓶,还有三只小陶瓮,将里面五颜六色的浓汁,调和在一个瓷碗中。

  室内,各种辛辣刺鼻的气味在空间里流动。

  司马英已换了一身青布两截衫裤,皮护腰放在床头,嗅到异味后,只感到头脑昏昏沉沉的。

  八荒毒叟调好药汁,送到他手上,庄严地说:“忍受得了非人的痛苦,喝下去,如果不,请等会儿招呼一声。”

  说完,头也不回出房,再转身招呼儿孙退去。

  不等众人出房,司马英已喝干了碗中的毒汁,躬身抱拳送众人出房。

  “砰”一声,房门关上了。

  这一声暴响,像一只巨锤凶猛地撞向司马英的胃部。

  呕,呕不出,吐,吐不掉,腹中像一堆烈火在焚烧,身外却像有一座万仞冰山向下压,要烧毁他的内脏,要冰冻他的身躯,然后压成粉末。

  天旋地转,寒热交加,身上每一颗细胞都要分裂,每一条神经都要爆炸。

  “天啊!”他心中狂叫,倒在地上翻腾。

  许久许久,他满口溢血,但仍不出声叫唤,直至最后,他终于声嘶力竭地叫:“我受得了,我……受得……了,哎……”

  “砰”一声,房门开了。

  房门口以八荒毒叟为首,站满了人,全用难以置信的神色,咬着下唇抑制着情绪,死盯着房内的司马英。

  八荒毒叟神情肃穆喃喃地说:“天不假年,可惜了这个铁打铜浇的英雄好汉。”

  司马英浑身冒出红色和碧绿的液体,浑身的肌肉都在跳跃,手脚猛烈地痉挛,但他却跪下一膝,拼命想站起,牙关咬得死紧,双睛似要突出眼外,脸上肌肉绷得紧紧地,不住跳跃颤抖。

  终于,他站起了,全身猛烈地抖动,但还是站正了。

  渐渐地,他身上的肌肉开始松弛,脸色苍白如纸,牙关渐松,勉力地说:“我……受……得……了……”

  “砰”一声,他倒下了,一阵困倦的浪潮淹没了他,眼皮向下一垂,睡着了。

  八荒毒叟带两名黎人跨入房中,说:“用蛇藤汤好好给他净身,不可惊醒他。”

  司马英在沉睡中。

  依稀,他感到自己跌落在温泉溪中,怪!水怎么这样深?温暖的水淹没了他,他的水性了不起。

  可是却无法上浮,挣扎毫无用处。

  他向下沉,向下沉。

  在绝望中,蓦地,水面出现了萱姑娘那半裸的身影,含笑伸出晶莹的玉臂,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向上拖,天!得救了,在浮出水面的剎那间,萱姑娘那似乎透明的酥胸玉乳,就在他眼前晃荡。

  “萱妹!”他狂叫,突然抱住了她,发疯似的狂吻她的酥胸,怪!怎么她胸前有灰土?天!原来是戴云天魔的孙女儿仇黛姑娘。

  美丽的身体,突然在他怀中消失了,他狂叫:“不!你不能走……”

  蓦地,脚下一虚,他掉入蛇魔洞的深穴里了。

  他的身体在沉睡,但脑子在变化,梦打扰着他。

  前边楼上,八荒毒叟一家子正在神色肃穆地谈论司马英的事。

  老人家惨淡地说:“目前他得救了,这叫做饮鸩止渴,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可救他一命。”

  “爷爷,他不是绝望了么?”顾姑娘焦急地问。

  “事实确是如此,血果的功能消失,便是他的末日。”

  “两三年中,真找不到解药?”

  八荒毒叟摇头苦笑道:“他是否能活两年,谁也不敢逆料,为什么我说三两年而不说两三年?原因在此,找解药,我无能为力,只不过安慰他,不再增加他的精神负荷而已。”

  “爷爷,何不用金针制脉延长他的寿命?”孙儿永君插口。

  八荒毒叟摇摇头,沉重地说:“我何曾不想到金针制脉,减少气血流过主要经脉而延寿命?只是,这不可能的,金针一下,立成废人,这在一个江湖人来说,比要他的命还惨,稍有抱负的人,也绝不会接受的。”

  “爷爷,这……这太不幸了。”顾姑娘颤声叫。

  八荒毒叟沉着脸向她说:“所以,这几天你管束你自己,记住,他是个人间奇男子,但只能活一至两年,将向人间告别,你是顾家的唯一女儿,你的终身幸福爷爷有责任关心,如果你没对他生出感情,趁早遏止尔后的发展,如果已对他钟情,挥出你的慧剑。”

  “爷爷……”她掩面而泣。

  八荒毒叟沉重的语音续往下响:“他是个江湖浪子,永远找不到归宿,直至他倒下断气,仍不能安静,这种人做朋友,他会为情义不惜替你碎骨粉身,但做一个丈夫,他永远无法胜任,孩子,你自己好好衡量。

  “但是,如果你问爷爷的意见,爷爷只能告诉你四个字:挥出慧剑,爷爷不能让心爱的孙女痛苦终生,目前还来得及。”

  一天一夜中,司马英出了三次腥臭的异汗,泻了五次又红又青的毒粪。

  当天晚间,他感到精神已从迟顿中逐渐苏醒,气血蓬勃,已能运气行功了,看景况,他已可运九成劲,距复原之期不远了。

  他本来就没有病,只是经脉阻滞气血而已,经毒药一再洗涤,经脉壁的两种奇毒所产生的异物,逐渐被溶解排出,用不着调养。

  经一天一夜的思索,他决定立即启程远走南荒,一是去找天龙上人,一是按图找埋于鸡足山的飞龙神剑。

  他不知鸡足山在何处,反正有山名,寻找当不至太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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