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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第二天,有人在府前街看见他佩刀出现。跟踪的人,终于发现他住在阊门外虹桥旁的东海老店。虹桥也就是昔日的吊桥,从里面雇船或陆行,皆可直达枫桥镇运河码头。夜间如果水性不差,可以利用水门偷渡进城;水门夜间可以管制船舶,但却挡不住人从水下面出入,闸门可以钻进钻出。东海老店的店东不简单,江湖朋友提起十年前的太湖蛟,识与不识都会称赞他是条汉子,太湖蛟荆士英不是省油的灯,在他店中闹事的人,最好先秤秤自己的斤两再作打算。薄暮时分,两名青袍中年人,在太湖蛟的贵宾室会晤,客套一番,来客道出来意。“荆兄,兄弟的意思,是请荆兄将这姓卓的赶走。”那个留了络腮胡的青袍人说:“城内城外没有他容身之地,他想闹事也没有落脚处。”

  “哈哈!聂兄,你说的是外行话。”太湖蛟笑着说:“江湖人什么地方不能藏身?任何一处角落皆可潜伏十天半月,用得着落店吗?他在敝店落脚,在你们来说,该是求之不得的事,至少可以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了解他的动向;知彼工夫你们占了先。如果把他赶走,他带了干粮往偏僻处所一躲,白天睡大觉,晚上出来活动,结果如何?天气炎热,不怕受风霜之苦,任何地方都可躲,是不是?”

  “这个……”

  “还要兄弟赶他离店吗?”

  “荆兄分析得够明白了!”聂兄点头说。“聂兄,话讲在前面。”太湖蛟收敛了笑容:“姓卓的是敝店的客人,是敝号的财神爷。俗语说:打狗看主面。聂兄为本城安宁着想,因此想将他驱逐离城,未可厚非,但请不要在敝店闹事,可不要像枫桥客栈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人命来,迷香熏倒了不少无辜的旅客。聂兄,你明白兄弟的意思吗?”

  “兄弟天胆,也不敢在荆兄的店中撒野。”聂兄讪讪地说。“那可不一定哦!”太湖蛟的怪语音拉得长长的:“一个人为了保全自己,情急时任何怪事都可能做出来,包括杀人放火,六亲不认。聂兄,姓卓的不会威胁到你的安全吧?何必操之过急……”

  “荆兄……”

  “哈哈!事不关已不劳心,兄弟不会过问旁人的事。不过,咱们是同城的人,交情不薄,胳膊往里弯,兄弟不会向着一个陌生人得罪朋友。有何需要,兄弟会全力相助,但请不要在店中闹事,不然,兄弟就无法向江湖朋友交代了。姓卓的只要离开店门,他的死活就与敝店无关了。”话已经说得够明白,太湖蛟是个做事讲原则的人。“兄弟理会得。”聂兄说得有点勉强。“聂兄,听得进逆耳忠言吗?”

  “荆兄有何见教?”

  “兄弟不才,年轻时总算闯了二三十年江湖,不敢说经验与见识如何丰富,至少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太湖蛟语气是诚恳的:“这姓卓的年轻气盛,煞气直透华盖,迄今为止,兄弟还不知该将他列为侠义人物呢?抑或该列入江湖凶魔。可以断言的是,他是个积恨甚深,武功深不可测的极端危险人物。对付这种人,所付的代价将极端惨重,令人不寒而栗。聂兄,如果我是你……”

  “荆兄之意……”

  “离开他远一点。”太湖蛟脸色沉重:“越远越好。聂兄,最好乘上尊府的游艇,到杭州去散散心,夏日的西湖是很迷人的,上灵隐寺烧炷香祈福消灾也不错。”能听得进逆耳忠言的人没有几个。话不投机,客人失望地告辞。送走了两位贵宾,太湖蛟站在店门外,目送两位贵宾的背影,消失在忙碌的人丛中,不由摇头苦笑。“愚人!”他喃喃地说:“名利两字害人不浅。吴中这条龙,也害人不浅。”

  街上的行人其实并不多,城门已闭,街灯昏黄,谁也没留意街角的小巷口中,有人隐起身形暗中窥伺。聂兄走在桥右面的码头,偕同伴上了一艘等候在那儿的小舟。小舟立即起航,驰入至枫桥镇的水道。不是吴中一龙的人,吴中一龙住在城内娄门附近。到枫桥镇,该是郝四爷的爪牙。在小巷口暗中窥伺的人,随后隐入小巷深处。小巷的另一端,巷尾有一条穿越田野的小径。这人一出了巷口,便飞掠而走,去势如电射星飞。小舟泊在另一座桥的码头上,接下等在该处的两个人,重新上道。舱内没有灯火,黑沉沉的,两个船夫默默地划桨,船速渐增。

  两个人是熟面孔,厉魄封彤,怨鬼莫真。“聂老弟,太湖蛟态度如何?”厉魄问。“不好也不坏。”聂兄苦笑:“他不愿打扰他的店,店外的事他不过问。”

  “他竟敢不帮忙?”厉魄冒火了。“他已明白表示,要兄弟不过问。”

  “他不够朋友,哼!”

  “有家有业,也难怪他。”聂兄呼出一口长气:“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再说,宗政子秀绰号称龙,他的绰号是蛟,蛟比龙本来就低一级,所以双方面和心不和是意料中事,他答应暗中帮忙,已经难能可贵了。”说话间,船行似箭,已脱离郊区,进入田野罗布的郊野,距枫桥只有一半途径。河道宽仅五六丈,两岸杨柳成行,芦草密布,偶或可以看到临河农舍的灯光,不易看清两岸的人。

  掌舵的船夫眼角瞥见右后方怪影破空而飞,以为自己眼花,本能地扭头注意,却发现身旁突然多了一个黑影。“哎呀!你……”船夫大骇,惊恐地大叫。“怎么啦?”舱内的聂兄警觉地问。这种小交通船不是乌篷,而是加盖方舱,前端张蓬的小舟,方舱四周没有舱壁,四面透空,一眼便可看到船后的景物,当然看到多了个人。“借贵舟办事。”不速之客大声说。“咦!你……”

  “我,卓天威。”舱内的四个人大吃一惊,齐向后舱抢。船夫向前仆倒,小舟突然冲向河岸,冲势太急太猛,尚未出舱的四个人几乎撞成一团。一声巨震,小舟有一半搁上了河岸。卓天威丢掉桨,一跃登岸。

  人多人强,一比四。曾经吃过苦的怨鬼和厉魄,胆气一壮,首先抢登。“你们,四个人。”卓天成双手叉腰,屹立如山:“一定有人知道那晚枫桥客栈的事故,在下要知道那些阴谋计算在下的人是何来路。厉魄封彤,你第一个先说。”

  “老夫四个人毙了你,你就知道了。”厉魄这时反而心虚了,色厉内荏,明显地表示要倚仗人多群殴。“谁敢向在下动爪,格杀勿论。”他厉声说:“在下你们这些个混蛋东西已不再客气了。”当他粗野地骂人时,便表示他心中不平衡,也表示他将作出反常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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