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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不知道,其中一个会锁脉封经歹毒制穴术。伤不要紧!”

  “他们呢?”

  “死了,是卓天威杀死的。”

  “哦?你……你和他那么亲密了?这表示他送你回房吧!”中年女人欣然道:“妙极,省了我们不少事。”

  “我不打算进行这件事!”她的声音提高了,显然是鼓起勇气说出来。“什么?”中年妇人脸色一沉:“你不是说着玩的吗?是吗?”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这件事我绝不参与,你们不要把我算在内。”她一字一吐郑重地说。中年妇人脸色十分难看,用冷厉的眼神狠盯着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事吗?”中年妇人久久方沉声问:“你知道你抗命的后果吗?”

  “这……”她脸色骤变:“你不以为抗命两字,用得太重吗?”

  “你给我听清了!”中年妇人厉声说:“当初主张进行这件事的人是你,是你向长上建议的,长上既然批准了,而且派本座率人协助你,此事已成定局。而现在,你竟然拒绝参与,不是抗命是什么?”

  “这……”

  “你要等盟堂法主来找你吗?”她打一冷战,脸色变得苍白失血。“明天按计行事,我不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中年妇人一脸肃杀:“你如果有任何异动,休怪我心狠手辣,反脸无情,无情贾七姑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你……”无情贾七姑扭头便走,在房门口转头阴森森瞪了她一眼,启门走了。“老天……”她以手蒙面倒身在床上低呼。

  阴谋在进行中。已牌末,卓天威出店绕出前街,到了码头区,背着手经过兴隆栈人声喧哗的店门外,扫了那块耀目的金字招牌一眼,冷冷一笑再往前行。两个青袍人跟上来了,逐渐接近他身后。“卓兄,借一步说话。”第一个青袍人在他身后招呼。他泰然转身,淡淡一笑。“咱们认识吗?”他问。“在下姓茅,茅勇。”青袍人指指前面不远处的醉月楼酒肆说:“兄弟作个东,有事与卓兄谈谈!”

  “茅老兄代表哪一方面的人谈?郝四爷呢?抑或是吴中一龙宗老太爷?”

  “郝四爷。”

  “哦!其实没什么好谈的。”他冷冷一笑:“在下的要求,可说情至义尽。郝四爷不断派人明攻暗袭,无所不用其极,在下不计较,他最好见好就收,因为在下耐性有限。如果他不将三珠凤钗的来历说出,那么,在下认为他就是案首,一切唯他是问。茅老兄,在下没有闲工夫和你们勾心斗角、死拖活拉,请回去转告郝四爷,在下等候他的答复。”

  “郝四爷是个讲道义的人,他委实无法将来源奉告,这是朋友送的礼物,他能出卖朋友吗?卓兄……”

  “他不能出卖朋友,我可不能不追究。茅老兄,这件事能喝酒闲谈解决吗?抱歉!少陪了!”他抱拳告辞:“两位,请不要跟来,免滋误会。”在各处走一圈,返回客店探望白素绫,无限关切地询问白素绫,白素绫神情沮丧,推说经脉稍有不顺,不用也不需担心。小坐片刻,卓天威只好告辞了。本来他想邀姑娘午饭,看姑娘心情不佳,只好作罢。晚饭前,白素绫换了一身月白罗裳欣然光临,主动地邀请他到醉月楼小酌。本来不希望他喝酒的白素绫,居然给他叫来一壶酒。

  二进院设有供旅客活动的客厅,相连的还有供二进院旅客进食的膳堂。傍晚时分,客厅中经常有各式人等活动。一个黑脸膛汉子,手臂上吊了一把颇为精致的雕花二胡。身旁坐着一位明艳照人的二十来岁大姑娘,怀中有一具四弦琴。他们在等生意。在苏州,这种寒酸的卖唱者为数不少,他们的琴艺歌喉,并不比教坊的乐户差,但由于只有声而没有色之娱,因此赚钱不易,收入比那些乐户差远了。

  由于是落店时光,旅客进进出出匆匆忙忙,隔邻的膳堂也人声吵杂,乱轰轰地,还不是卖唱者赚钱的时光。两人对面的一排坐椅也坐着两个人,一位髻已半百的妇人,和一位巧施铅华,浑身散发着脂粉香的女郎。这女郎不算美、但十七八岁正当时,青春气息加上丰盈的身段,仍然具有诱人的魅力,灯光下,倒也风姿绰约,相当动人。店伙知道这一老一少的底细,一些识途老马旅客也知道她们的身份。她们在等生意。

  窗角一张八仙桌上,一位中年人与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正在聚精会神下棋,黑白子正在作寸土必争的最后厮杀,对身外事无动于衷,喧闹声丝毫不影响他们俩的情绪,全神贯注的棋盘上。桌上摆放的果品瓜子一类的食物好像也忘了取食,油灯的灯蕊挑得高,火焰拉得长长的闪烁着。除了人,上空有飞蛾绕着大灯笼飞舞,下面有大群的蚊子嗡嗡的择血而噬。像这种平凡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古怪的事发生。散处在四周说笑倾谈的一二十位旅客,有男有女,各有自己的对象,各有所属的阶层和集团,谁也懒得理会陌生人,也没引起陌生人的注意。总之,这种公众活动的地方,除了吵杂的人、飞蛾、蚊子、汗臭……不会有特殊的事故发生,店伙们不会分神照顾这种地方。

  “看出有岔眼的事务吗?”黑脸膛汉子用别人无法听到的语音,向身边卖唱姑娘问,一面取出二胡,心无旁骛,细心地调弦。“那带领流莺的鸨婆,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卖唱姑娘也用传音入密之术回答,也专心地调弦。她的这具四弦十三柱形如月琴的琴,原名叫阮咸。这种琴据说是从西域传入的,音调没有三弦琴柔美,也比不上琵琶复杂,在江南演奏这种乐器的人不多。“想想看?”黑脸汉子说。“唔!眼熟,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那么,是练家子了?”

  “这……”

  “她那头白发是伪装的,洒有香粉。”

  “哎呀!”卖唱姑娘轻呼。“想起什么了?”

  “她那阴冷的债主面孔。”

  “她是……”

  “如果头发真的洒了粉,脸上苍老的化装淡一点……”

  “我不会走眼的,她们化了装易了容。”

  “无情贾七姑!”卖唱姑娘说:“一个愤世恶毒,心狠手辣的黑道怪女人,是她,一定错不了!”

  “那么,她们不会妨碍我们的事!”黑脸膛的汉子心中一宽,开始拉一曲小调──六朝金粉。卖唱姑娘也用四弦琴合奏,叮叮咚咚的清脆音符在空间跳跃,配合着幽怨低柔的二胡,一刚一柔居然另有一番超脱的绝境。

  美妙的琴音和动人的曲调旋律,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一方面是旅客往来匆忙,一方面是在厅内活动的人太吵杂了,大概只有暴雷或狮吼,才能引起这些人的注意。一位店伙匆匆到了无情贾七姑身旁,附耳向她嘀咕了片刻,伸手指指那位正在聚精会神下棋的中年人。

  中年人似已丢开了棋局,黑森森的大眼正向这一边瞟。论人才,中年人除了并不怎样强壮之外,委实无可挑剔的,至少在这些忙碌的旅客中,他是相貌和风度最佳的一个。店伙离开扮成鸨婆的贾七姑,向在远处的中年人摇摇头,双手一摊,表示好事难谐,生意作不成。“注意她!”中年人的脸转回到棋局上面,用传音入密向少年书生说:“这个小地方卧虎藏龙。”

  “认出她的本来面目了?”小书生问。“可疑而已,认不出来。不过,化了装易了容,显然必有所图。”

  “卖唱的一对太过沉静从容,也有可疑。”小书生一面落子一面说。“所以我们得留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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