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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晚辈不敢无状……”

  “过来,上。”

  “这……”

  “逃得过老夫的掌爪下,再说不迟。”

  柏青山忍下一口气,欠身道:“晚辈必须前往救人,事毕再请老前辈赐教,如何?”

  “不行,老夫不欠账。”八荒使者乖戾地说。

  柏青山脸一沉,沉声道:“晚辈要救的人,是三个孤儿寡妇,她们已落在不明来路的歹徒手中,命在须臾,急待援手,老前辈不是人性已失的高手名宿,何苦阻止晚辈救人的大计?”

  “我不管其他的事,少废话。”

  蓦地,店门口传来了银铃似的语音:“你这捡狗粪的老奴才,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柏青山一怔,心忖:“语音好熟,唔!可能是那位用琴音杀人的蓝衣姑娘。”

  怪事发生了,大名鼎鼎的名宿八荒使者,一声不吭抓起龙首杖,不走前门钻后堂,一溜烟逃之夭夭。

  蓝衣姑娘带了两名侍女,一捧琴,一捧剑,香风扑鼻,闪电似的掠入,叫道:“休走,本姑娘已追了两千里,你逃不掉的。”

  话未完三人像幽灵般进入内堂去了。

  徐八爷倒抽了一口凉气,骇然问:“谁知道这位蓝衣姑娘的来历?八荒使者闻声溜走,望影而逃,岂不骇人听闻?”

  没有人知道蓝衣姑娘的来历,甚至还未看清主婢三人的脸貌哩!

  柏青山不再理会,挟了山海夜叉向外一窜,走了。

  ***

  四更初,他们已搜遍茅屋附近,除了尸体,不见活人。内房中,丢在床角的辟邪剑未被带走,未留下任何线索。

  山海夜叉已惊破了胆,只能说出听到鬼啸声,看到如虚似幻的白影,其他一概不知,说不出所以然来。

  到了泊舟的河湾,船都不见了。岸畔留有血迹,血腥触鼻,但不见尸体,大概都被丢入江中了。找到了水鬼的尸体,一剑穿腹致命,毫无线索可寻。

  柏青山悚然而惊,劫人的凶手好狠,一个受伤的活口也未留下,可怕极了。他心中焦躁,连夜返回县城。

  山海夜叉整个人崩溃了,坐在江畔发呆,浑身在颤抖,口中不住地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柏青山在码头露宿一宵,心潮起伏,心乱如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什么人黑吃黑干下这桩好事?干净利落不落痕迹,绝非等闲人物,事情委实棘手。

  “我必须借助徐八爷出面,不然毫无希望。”他想。有了初步决定,略为宽心,便沉沉睡去。

  破晓时分,他被码头的嘈杂声惊醒,只好起来走走。他的睡处距桥头不远,水夫们忙着上货下货。在附近走了一圈,他动身过桥想到竹林湾找徐八爷。

  刚踏上桥头,后面追上一名水夫,叫道:“喂!你可是姓柏?”

  他一怔,点头道:“不错,我叫柏青山,你是……”

  船夫递上一封书信,说:“有人以五两银子请我递交这封信,且须立候回音。”

  他展开书信,上面写着:“书致柏大侠,孤儿寡妇已入牢笼,此事与汝无关,念汝年轻无知,免汝一死。限午正前离开兰溪,不然血流五步。”

  “要什么回音?”他心中狂喜地问。

  “问你走是不走。”

  “致书人在何处?”

  “在码头立候。”

  “在下不走。”他一字一吐地说。

  “那么,请随我来。”下书人说完,扭头便走,脸上有笑意。

  他冷哼一声,挪正辟邪剑,在后跟上。

  上行不远是郑家码头,一艘客船的舱面,站着一位村姑,招手叫道:“柏大哥,快上来。”

  他吃了一惊,脱口道:“你是禹姑娘!老天!”他丢下下书人,狂奔而前,一跃上船。

  禹姑娘含笑向舱中伸手虚引,笑道:“看,谁在里面?”

  他蹲在舱门向里张望,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地道:“老天!我怎么没想到是你?谢谢你,公良姑娘。”

  舱中坐着禹大嫂母子,与云裳奼女公良芳主婢。云裳奼女嫣然一笑道:“我捣毁群丑的中洲夜会救回禹大嫂三人,你如何谢我?”

  舱中窄小,有女眷在内,他不能进舱,便坐在舱门外笑道:“公良姑娘,没话说,我欠你一份情,水里火里,一句话。且先治酒替禹大嫂母子压惊,并敬你三杯酒,如何?”

  “嘻嘻!你倒大方,我知道你有钱,金珠已替你取回了。”

  “谢谢,谢谢。”

  “我已命船家备好酒席。酒是原色五加皮。菜有金华的火腿、严州的活鲥鱼、荷叶粉蒸肉、白玉兰瓣炒肉片……”

  “好了好了,你再说,我的胃口要造反了。还有一件大事未了,等会儿再与你把盏。劳驾,快将金珠包裹取来。”

  “你……”

  “我答应了人家一千两银子谢礼,要马上前往了此公案。”

  取了一大包约值千余两银子的首饰,他登岸放开脚程,直奔红树排,四五里路顷刻赶到。

  两艘茭白船仍在,静悄悄地不见人影。他站在岸分叫道:“喂!船上有人么?”

  钻出一名小巧的粉头,扬声问道:“公子爷,有事么?请上来……”

  “不了,昨天那位蓝衣姑娘还在船上么?”

  “不在。哦!你是柏爷么?”

  “正是区区。”

  “蓝姐姐有话留下,请公子爷上船相候,不久她将赶回相见。”

  他怎能在茭白船上逗留?说道:“在下有物留交蓝姑娘……”

  “公子爷请上船……”

  他将首饰包向船上一丢,说道:“请转交这包金珠,在下有事不克久留,谢谢。”说完,一溜烟的走了。

  回到客船,云裳奼女笑道:“船放中流,以免俗客大惊小怪。”

  船驶出江心,向兰阴山下驶去。

  近午时分,船泊溪西镇。柏青山亲送云裳奼女与小青主婢登岸,并肩向镇中走。云裳奼女不胜依依,柔声道:“柏兄,不必送了,午后我将动身赴金华,希望日后你我仍能在江湖聚首。我将衷诚接受你的劝告,严肃慎重地正视人生。今日一别,相见有期,有暇请至寒舍盘桓一段时日,尚请不吝下顾。”

  他有点黯然,道:“如果我留得命在,我会去拜望你的。”

  “唉!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这种软弱的话,柏兄,你是否有心事?”云裳奼女讶然问,转螓首凝视着他。

  他展颜一笑,说:“人生一辈子中,不会永远刚强,也不会永远软弱,对不对?一个懦夫,可能操刀杀人;相反地,一个真正刚强的人,伤害一双蝼蚁也可能感到难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个行道江湖的人,自身的生死荣辱,是不能预知的,些少感慨在所难免,并不是真的软弱。”

  “柏兄,好好照顾自己。”云裳奼女感情地说。

  “谢谢你的关怀,我会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姑娘珍重,我不送你了。”

  “珍重再见,后会有期。”姑娘黯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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