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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第二十二章 营救郡主

  第一次化装易容在江东门走动,连与他有酒肉交情的牛鬼蛇神,并肩走在一起谈话,也认不出他就是盛昌栈的豪少李季玉,其他的人更不知道他就是轰动京都的小霸王。

  码头与吃水饭的好汉,也认不出他是水性了得、打架泼野强悍的闹海夜叉。

  扮成粗衣麻鞋的中年水客,气势神韵恰如身分。

  古铜色的脸膛有皱纹,泛黄的掩口胡,再加上络腮须,眉毛粗了许多,走起路来背有点驼,满身流露着风霜岁月留下的辛苦遗痕。

  这种资本不多所赚有限,从不引人注意,连江湖蛇鼠也懒得打主意的水客,多得不可胜数。

  从江东门大街,折入南伸的小街,与他并肩而行扮成中年伙计的同伴,有一搭没一搭和他低声交谈。过往的行人,还以为他俩在谈生意上的事务。

  “就是这一家,轿子是从角门抬进去的。”中年同伴向街右那栋有庭院的大宅嘟嘟嘴,脚下不停:“之后便罕见有人走动,仅偶或有一两个仆人进出,像到街上办事来去匆匆。”

  小轿、小驴,都是妇女们的交通工具。小轿最为普遍,城内城郊皆可看到小轿往来。

  如果是有华丽装饰的暖轿大轿,那就是有身分人家的交通工具了,平民百姓是不许拥有或乘坐的。经营出租各式轿子的店号,城内城外为数甚多。

  设伏计诱李季玉,瞎猫碰上死老鼠擒住欧阳慧的两乘小轿,不是简单的出租品,而是够资格使用轿饰的大户人家私有小轿,查踪迹并不难。

  “这是龙江关递运所分司的陈司务陈铭,买来送给小舅子胡百禄的大宅。”李季玉当然对附近的环境熟悉:“胡百禄只是大驯象门种菜园的小农户,不敢住进这种大宅,租给在江宁县道会司任道会的陶兴隆。陶道会出江西龙虎山,道号元真,管理江宁境内的道人,这种小道官不可能拥有那种小轿。咱们往回走,再次勘查小轿往来的路线,留意经过那些可疑的宅院,是否曾经在何处停留,或可看出端倪。”

  “沿途小轿停留歇脚的地方,都有咱们的人小心进行调查附近可疑的处所。初步查证已有眉目,我这就进行第二步搜证……”

  “不,那是我的事,你们只能负责初步查证,只有我才能进行深入调查,暴露行藏也不会引起他们的疑心,我进行侦查理所当然,你们可不能落在他们手上。奇怪,到现在他们还没放出风声,想等甚么?”

  “想你焦急,等你失去冷静,届时放出风声,算定你必定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同伴冷笑:“绑架的人是行家,但也不算专业的。他们应该知道,你与汉府毫无往来,江东门的豪少,哪配与皇亲国戚沾上边?汉府女人的生死,根本不关你的事。兄弟,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是说……”

  “他们是冲汉府而来的,与你无关。所以,迄今为止仍没放出找你谈判的风声。”

  “唯一事先透露口风的人,是向我行刺的一群来历不明,潜藏在刘家大宅的人,行刺失败,改向我的亲友下手,妄想逼我投效的杂碎。我留了一个活口,没获得口供。这些人一定另有党羽,也必定潜藏在我活动的地盘内,不死心继续玩弄阴谋诡计。一定要刨出他们的根柢斩草除根,他们是相当具有杀伤力的潜在威胁,我就几乎葬送在飞刀下。哼!他们找到进地狱的门了。这就分手,不要你管。你交代监视王千户的人,一定查出他派往凤阳的爪牙是些甚么人,这几天爪牙应该动身了。”

  “好的。要小心,兄弟。”同伴岔入一条小巷,与站在小巷口的一个小贩打手势,匆匆走了。

  ***

  孤军奋斗成不了大事,在百万人口的京都,活动的地域太广,人际关系极为复杂,治安单位多如牛毛,孤家寡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李季玉站在明处活动,有合法的身分掩护,酒色财气样样有份,交游广阔消息灵通,让各方龙蛇把他看成无害的小豪少,京都出了任何大事故,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暗中,他有一群藏于各地的侦查助手,布下极为有效而绝对隐秘的调查网和掩护网,三年来卓有成效,没有人怀疑他的身分根柢。

  一旦成了众所注目的人,那就表示环境改变,是见好即收,另辟战场的时候了。

  在某处地方待久了,早晚会不经意地犯了无可弥补的错误,被精明的人找出蛛丝马迹,后果便不堪设想啦!不知道急流勇退月盈即亏道理的人,早晚会成为可悲的失败者。

  他在潜山建秘窟,目的就是安排退路。

  居然在潜山无意中犯下错误,管了刘晓荑与罗家母女的闲事,事故牵连到遥远的京都,祸患的根苗在镇抚司,日后可能被挖出根苗来,这件事必须及早清除祸根,祸根就是王千户。

  欧阳慧意外地失踪,打乱了他对付王千户的计划。

  上次他大闹金川门王家大宅,王千户中止派人前往凤阳追查。

  这次王千户获得凤阳方面,传来进一步的讯息,肯定会派出更精明的人,前往凤阳追查飞天鼠的下落。他潜山秘窟所受到的威胁,更为严重了。

  另有其他事故需要他处理,而且时限急迫,他分身乏术,大感烦恼。

  昨晚不曾歇息,今天奔波了一天,虽然他精力旺盛,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累不垮他,天快黑了,肚子唱空城计可就胃里要造反啦!

  他已恢复本来面目,一袭灰长衫,腰间有荷包有扇袋,仍是豪少打扮。

  不同的是,手中有用布卷着的剑。这把剑是新买的,两斤多一点恰好趁手,是真正的杀人家伙,而非一斤四两的饰剑。

  这几天他公然以本来面目,在城内城外大方地走动,暗中跟监的眼线,认为跟踪容易,比以往轻松,岂知却比以往困难,偶或掉以轻心,一转眼便失去他的踪迹,急得跳脚无可奈何。久而久之,跟监的人已不在乎是否跟丢了。

  踏入江宁酒坊的店门,便发现有人盯在后面。

  酒坊以买酒为主,但也准备了些现成烧卤小菜,供应一些在外买醉的主顾,所以在贩酒的店堂侧方,摆了几张食桌,经常酒客满座。

  他很少光顾这种纯买酒的小店,除非临时碰上酒友,拉进店切几碟小菜,来两壶竹叶青,天南地北聊些所发生的新闻,喝完拍拍腿走路,百十文钱便可打发,经济实惠皆大欢喜,既可获得消息,也可增进友谊。

  晚膳时光,吃酒的酒客反而不多,这里不是填饱五脏庙的地方,要填肚子须找小食店。

  拖过长凳就座,跟来的店伙张罗酒菜,一名中年大汉,走近在他右首拖凳落坐,怪眼中有怪怪的笑意,令人莫测高深。

  “替我准备一份与这位少爷所要的相同酒菜。”大汉向店伙说:“但不要竹叶青,换徐沛高粱一锅头。”转向他咧嘴一笑:“你很好嘛!咱们昨晚白担心,白忙一场。”

  “他娘的!原来是你们做的好事。”他似笑非笑,粗话冲口而出:“难怪今天城门晚开半个时辰,城内城外大举搜捕昨晚在裴家杀人的强盗。你们……”

  “我们是去救你的。”

  “甚么?你们……”

  “咱们欠你一份情,希望能有机会偿还。咱们这些人恩怨分明,有恩不报非好汉,有仇不报枉为人……”

  “去你娘的!”他笑骂:“你们来去如风,一进一出见人就杀,这样能救我?分明是存心不良,促我早死,真是岂有此理,你还敢来见我?”不用猜,他也知道是怨鬼的人。

  这些江湖凶枭悍贼强盗,办事任性狂妄不顾后果,不会精心策划行动大计,哪能用这种方式救人?难怪这期间他们毫无表现,已被镇抚司有效地阻绝他们报复的活动,处境日渐险恶。

  快速地打了就跑,是他们唯一可行的手段,因此他并没真的生气,倒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们不能耽搁呀!撤走如果晚了片刻,咱们一个人也逃不掉,一击即走,是咱们的惯技。不能怪我们胡搞,咱们只能凭一股愤气,聊尽一分心意而已。你平安无恙,咱们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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