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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是吗?”李季玉模仿对方的嗓音语调惟妙惟肖。

  “你在济阳侯府没有朋友?”

  “他娘的!交了几个女朋友,似乎就引人眼红了。”他泼野地摔破一口茶杯:“我的女朋友很多,有王府侯府的千金,有教坊曲院的粉头,有些朋友是英雄好汉,也有些朋友是土匪强盗,朋友愈多愈好,造反也多几个人杀人放火呀!阁下,你这些话有何用意?给我一些让我满意的答复解惑好不好?”

  “这两天你没听到风声?”中年茶客答非所问。

  “这几天都没下雨,哪会有风声?”他装疯扮傻:“快了,这两天祖堂山一带,傍晚时分乌云满天,那一带一定有雨。你等着瞧,只要那边天空出现闪电,乌云就会移到这边来,京城附近肯定会风雨交加。喂!说了老半天,还没请教阁下高名上姓呢!贵姓呀?”

  “不必问,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对,说出名号,我也不知道你是老几。京都城乡有将近百万人口,我真不认识多少个。”

  “俗语说,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朋友的道义,对不对?”中年茶客不理会他话中的嘲弄味。

  “话是不错,这是江湖朋友的口头禅,拖朋友下水的借口,狼狈为奸的金科玉律。我已经身在江湖,我懂。”他向水龙神伸手虚引:“这位水龙神程大爷,不但懂,而且运用自如,朋友满京都。”

  “好像你真的不知道,贵友欧阳小姐的消息。”中年茶客盯着他冷笑。

  “她是汉府的人,汉府在皇城内。我这种人进皇城非常危险,比闯进鬼门关更可怕,所以我从没进皇城自找麻烦,极少和她相处。哦!你阁下到底想说甚么?我该知道欧阳小姐的消息吗?”

  “应该关心朋友安危吧?”

  “你是说……”

  “她有难,你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哦!她有难?”

  “对,她落在某些人手中了。”

  “你说甚么?”他故意大惊小怪,倏然变色而起。

  “你听清了的。”中年茶客脸有喜色,被他脸上关切焦急的神情愚弄了,信以为真:“有人托我捎封信给你,你接不接受?”

  “信?这……”

  “欧阳小姐危在旦夕,信上有她所附的求救亲笔。”

  “好,我接受。”

  “好好看看,最好依信行事,不要鲁莽。”中年茶客在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在桌上推给他:“你如果不按照信上的行动指示做,就永远见不到她了。再见。”

  水龙神手急眼快,巨爪疾伸急抓中年茶客的手腕。

  叭一声脆响,水龙神反而挨了一耳光,呃了一声,仰面便倒,长凳断了两根凳脚。

  信到了李季玉手中,抓信的手乘机上拂。

  中年茶客揍耳光的巨掌,还来不及收回,根本没料到李季玉敢出手攻击,而且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看不清李季玉的手是如何攻击的。

  抓信的向前翻,掌背击中中年茶客的眉心和印堂。

  这部位是要害,不易击中,硬度高,击中的力道不足,不会造成重大伤害。

  假使力道足,一击即毙。

  即使不死留得命在,也会成为白痴废人。

  “我要活剥了他!”水龙神爬起来厉叫。

  中年茶客仆伏在桌上,缓缓向下滑落。

  李季玉已出店走了,店伙与其他茶客纷纷走避。

  水龙神并没看到李季玉出手,仅看到中年茶客软绵绵仆在桌上向桌下滑落。也许,这位信使突然患了急症。

  ***

  庄子山水篇有一则寓言:螳螂捕蝉。

  金陵居茶坊在大街上,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每个人皆为生活而奔忙,每个人谋生的方法都不一样。

  有些人凭劳力餬口,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赚得一餐;有些人用生命做赌注,出生入死活一天算一天。

  共同走在大街上,谁也不管旁人的闲事,旁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当李季玉出现在大街时,他后面出现了螳螂捕蝉的寓言行列。

  蝉、螳螂、黄雀(异鹊)、庄周的弹丸。

  李季玉是蝉。几只螳螂,分属不同的组合。

  黄雀也有两只,却是同伙。

  挟着弹弓的庄周,冷眼旁观监控全局。

  水龙神把李季玉拉进金陵居茶坊,事先是否知道中年茶客的底细,颇堪玩味,李季玉不需仔细猜测,反正心中有数:水龙神拉他进茶坊,绝不是巧合。

  茶坊店门右侧,街边有一列小食摊,一名水夫装扮的大汉,在食摊的食桌小饮。

  食摊在路树下,大太阳晒不到。

  大汉自斟自酌,将花生米一颗接一颗往大口中丢,意不在酒,侧着脸留意茶坊内的动静。

  茶坊的店门是列卸式的,门全卸下,可看到店堂的全部光景。

  右邻另一座门摊卖京粉凉茶的饮料摊,也有两个泼皮打扮的人喝凉茶,一碗凉茶喝了老半天,就是不想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低声聊天,意也不在凉茶。

  只有最精明的行家,才能看出这些人是螳螂和黄雀。

  终于茶坊内起了冲突,水龙神挨了一耳光被打倒了。

  小饮的大汉投杯而起,要往茶坊闯。

  两个泼皮也不慢,虎跳而起。

  茶坊左侧的门摊也有人长身而起,两个水夫打扮的人若无其事沿茶坊门口的人行道向右走,无意闯入茶坊,却在近店门处,与大汉和两泼皮错肩而过。

  这瞬间,两水夫的手悄然抖出,肉眼难辨的芒影破空,没入大汉与两泼皮的胁肋下。

  大街上贴身暗算,十之八九得心应手,除非对方早有提防,不然稳可成功。

  被芒影没入胁肋的人,脚下一虚,身形一顿,伸手在胁肋摸索。

  两水夫近身双手齐动,分别在猎物身上用点穴术制人,然后一人挟一个扭头便走,连挟带拖消失在人丛中。

  另一个泼皮刚摸到左肋的创口,摸到露出的半寸长针形暗器尾部,刚想喊叫,却被急急奔出店门的李季玉伸手一拨,身不由己扭身摔倒。

  李季玉匆匆撤走,本能地拨开挡路的人,怎知挡路的人先中了暗器?无暇理会身后的事,大踏步昂然走了,不知道挡路的人被拨倒的情景。

  两水夫是黄雀,各衔住了一只螳螂。

  挟了一个半昏迷,双脚不能举步,只能挟住拖走的人在人丛急走,是相当不易的事,挟的力道要恰到好处,力道不足便成了拖死狗引人注意。

  到了一条小巷口,两人急急折入。

  “你们没有策应的人吗?”身后传来洪钟似的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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