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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咱们……”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别打扰我的酒兴。”杨明接过碧瑶递来的一杯酒:“酒是英雄财是胆,即将挥刀舞剑决定生死存亡,我得多喝两杯壮胆,下一餐是否有命喝,恐怕连阎王爷也不知道。唔!好酒,真正的徐沛好酒。”

  “阁下,我们愿意和解,有何条件,开出价码来。”追魂魔剑极不情愿地咬牙说。

  “算了吧!阁下做不了主。”

  “我是振武社第二号人物。”

  “四海牛郎不可能授权你丧权辱社。”

  “我……我有权做主,他会权衡利害……”

  “如果他真的有见识权衡利害,有气量表示和解诚意,肯赔偿死亡家属的损失,叫他自己来和我谈。”杨明口气一松:“午正,就在这里。还有半个时辰,你们还来得及通知他。”

  “好,我把话带到。”

  “侯二爷,听得进逆耳忠言吗?”

  “老夫不是刚愎自用的人。”

  “他不会答应的。”

  “这……”

  “他会蛮干到底,因为他没有赔偿损失的能力。同时,影响他日后的前程。在顺德,他的人死光了才肯撤走。现在,他身边仍然有人可用。”

  “我会明白地说明利害。”

  “那是浪费时间。他会利用你们做孤注一掷,作垂死的挣扎。阁下,离开他,让他感到事不可为,他就会冷静地为日后做打算了。”

  “抱歉,侯某不是人间贱丈夫,不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做出不仁不义舍弃他的绝事。”

  “我也不会舍弃他。”神箫秀士也表明态度:“咱们曾经歃血为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目下他需要协力同心度过难关,我会毫不迟疑与他生死与共。”

  “咱们走,午正见。”追魂魔剑推凳而起。

  目送六人下楼,杨明摇摇头苦笑。

  “离间计落空,这两位仁兄倒有骨气,可敬。”他向碧瑶说:“看来,非大开杀戒不可了。”

  “擒贼擒王,应该还有出其不意毙了那头牛的机会,我们并不急。”碧瑶的看法却乐观,并不希望杨明大开杀戒。

  “恐怕很难,他的爪牙仍多,防范更严,不杀绝难接近他。昨晚要不是他们疲劳过度,想找到他不是易事。昨晚真可惜,失败在我临时分心。”

  “临时分心?”碧瑶惑然。

  “我一直就认为他的外门兵刃牛角铛可怕,心里有所顾忌。他穿了甲,也影响我攻击的心态。看到他居然拔回铛,我便平空生出毁铛的反应,临时改变心意,剑上的劲道不能及时转移,没能把铛击毁,真可怕。如果不击铛,那一剑直攻五官,成功的机会极浓。也许,这混蛋命不该绝。”

  “原来如此。明哥,你光说我,你也不见得聪明。”碧瑶调侃他。

  “怎么说?”

  “那个牛角铛,别人使用威力有限,铛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刀剑不会杀人,是人用刀剑杀人。俗话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把那头牛宰了,铛自然不足为奇,对不对?”

  “呵呵!也不能怪我一时胡涂呀!在那电光石火似的俄顷间,心一动便自然反应。下次,我再让他全力施展,连人带铛全毁了,早些结束和你下南京,去找大爷霍然攀交情把酒论英雄。这里的事,拖得太久了。”

  “要是那头牛答应你的条件……”

  “绝不可能。”

  “怎么说?”

  “四川女匪说得一清二楚,他快要囊空如洗啦!一千两银子赔一条命不算多吧?他拿得出几万两银子吗?再说,声誉扫地,爪牙四散,他还有脸再称霸江湖?他宁可死掉。”

  一个在权势巅峰倒下的枭雄,爬起来东山再起的机会并不多。一旦没有屡败屡战的勇气和本钱,屡战一千次仍然是屡败。

  ***

  杨明和碧瑶在酒楼等,可想而知必定浪费时间。

  倚窗下望,眼睁睁看到下面的大街,四海牛郎带了八名随从,大摇大摆像在逛街,神气地进了北门,可能是进城看风景去也。

  宿州城内没有风景,只有北城墙的扶疏亭,可能只有神箫秀士有兴趣欣赏。秀士读了不少书,当然有兴趣看着苏轼所留下的那块诗竹刻石。

  在城内逗留不走,岂奈我何?

  杨明却不认为他们是进城看风景,也不认为他们逗留在城内避祸逃灾,立即下楼返回客店,然后从店后溜走,从小巷悄然绕墙外小径,快步奔向西关。

  半途,神针织女赶上了他俩。

  ***

  通向颍州的官道,宽度比大官道小一倍,但仍是笔直的大道,两旁行道树浓荫蔽天,徒步的旅客少受日晒之苦。旅客比大官道少十倍。走了老半天,可能碰不上一群旅客;旅客通常成群结队同行,相互照顾减少意外发生。

  十里亭西面有一座土岗,官道贯岗而过,岗上草木葱茏,中间溪流一线,下游汇入北门外的北运粮河。

  申牌左右,从西面来的旅客开始增加,再一个时辰,便可抵达州城投宿。

  路北的小坡顶端,生长着三株牛腰粗的参天而起大白杨,风一吹,巨大的树叶一阵噼啪响。树上有个喜鹊窝,四五只喜鹊,聒噪得令人心烦。

  杨明和碧瑶倚坐在树下,鹊噪并没引起他俩心烦,已经相倚相偎坐靠在树下,假寐了一个多时辰,早已养足精神,把带来的食物吃光,现在唯一可做的事是等待,等待。

  等待必须有耐心,他俩的耐心超人一等。

  等待某件事发生,固然靠见识与经验估料是否正确,也得靠运气。人毕竟不可能未卜先知,对方的见识与经验主控了行动意念。如果双方都是神机妙算的人才,运气便显得重要了。瞎猫碰上死老鼠,就是全靠运气。

  碧瑶自从与杨明发生亲密接触后,把杨明看成禁脔,会用心计阻止他和小莹或神针织女接近。她曾经目击杨明和毒娘子亲热,自己也情不自禁,不断品尝激情带来的欢愉。把神针织女支走,以免打扰她和杨明单独相处时的快乐。

  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岗下里外的官道情景,被白杨外围的杂树所挡住,但仍可透过枝叶梢头的缝隙,隐约看到官道前后的景物,有车马经过,老远便可看到。

  她躺在杨明身侧,以杨明的腿作枕,用摘来的草叶,细心地编织一只草蜢。

  “他们真会来吗?”她突然抬起脸问。

  “很难说。”杨明伸手轻抚她的秀发、脸颊:“斗智斗力,看双方的神通,正反各方机会均等。所以我们在赌运气,赌他们采用我们估计的行动。如果我所料不差,我们赢的机会该占七八成。”

  “那可不一定哪!已经是申牌末啦!要来,应该早就来了。”

  “笨哦!”

  “我又怎么笨啦?”她伸手拧了杨明的嘴一把,笑容居然流露几分妩媚。

  “到了这里天快黑了,即使有人埋伏,只要能四面一散,利用夜色脱逃,埋伏的人怎么追?追谁?天不黑,盯牢主要目标追,能飞上天去?”

  “唔!说得也是,算你聪明,但必须看到人才算数。如果他们不来,躲到城里住上十天半月,我们怎办?”

  “不可能,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们少的就是时间,必须尽快脱离危险区,在宿州他们没有保障,还不是他们能完全控制的地盘。白天是安全的,夜间他们睡不安枕。定下心吧!等不等得到我们不介意。”

  “我只希望早些解决,和你携手直奔南京逍遥。为了杀人死缠不休,实在不是惬意的事。明哥,看到毒娘子你……”

  “你提她干什么?作怪。”

  “她曾经是你的女人,我怕她呀……”

  杨明将她拖起,吻住她的小嘴,禁止她说话,一阵激情的浪潮淹没了她。

  姑娘们一旦感情有了寄托,便有宣告主权的心态表现。她的确有点怕毒娘子,尤其是在知道杨明不会向毒娘子下毒手之后,深怕杨明重燃爱火接受毒娘子,因此恐惧感一直挥之不去。

  她有自知之明,一个荳蔻年华的黄毛丫头哪能与毒娘子女皇蜂一类浪漫的成熟女人比?至少,连她自己也感到瘦竹竿似的身材,的确没有女人味。她的心目中,毒娘子的胴体,每一寸都是女人,因为她曾经目击。

  对女人的事,她所知有限,近乎懵然无知,连她母亲也不会把忌讳教导她。在那个世代,女人十之八九,在结婚之后许久,才知道什么叫女人。

  很可能她以为在和杨明多亲近之后,便会成长为体姿姣好的女人,亲吻与爱抚,便可让她发育成可爱的女人。当然,她并不知道男人喜爱的是那种女人。

  “我绝不允许她缠你。”她扭身将杨明仆倒,娇喘吁吁含含糊糊地说:“你是……我……的,明……哥。”

  烈日炎炎,树下却是旖妮的春天。

  ***

  蹄声如雷,十八匹健马扬起滚滚尘埃。

  不像是赶长途,倒像是骑军冲锋,号角长鸣,健马飞腾冲刺。

  普通的健马,可以冲十里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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