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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这我就放心了。你……”

  “你怎么啦?”

  “你是不是很喜欢杨二哥?”碧瑶放了神针织女的手,说出心中久已蕴藏的话。

  “在顺德我就喜欢他,而且……而且……但我已经发现,他不喜欢我这种工于心计,野心不小的女人。你不要把他和毒娘子女皇蜂鬼混的事放在心上,这是以浪人自命的男人,极为正常的现象。一旦他找到真正喜爱的女人,便会找到感情的寄托。”

  “你说这些……”

  “你,就是他感情的寄托。抓牢他,信任他。”

  “我从小就信任他,甚至依赖他……”

  “那就好。”神针织女举步:“我们在外面等。那畜生一日不死,我一日难安,心惊胆跳。他如果重临顺德,我的家毁定了。”

  ***

  在危难中,智慧和经验,可在电光石火的剎那间,决定生死存亡。

  四海牛郎武功出类拔萃,雄心勃勃志比天高,这表示他的聪明才智,必定高人一等。一个大笨蛋,绝不可能练成傲世的武功。

  五载行道江湖打根基扬名立万,与牛鬼蛇神打交道,身经百战罕逢敌手,格斗的经验丰富,江湖经验更是他成功的保证。

  手一触倒下的人,看清这人的穿著打扮,便悚然而惊,暗叫不妙,绝不是杨明或九州冥魔。

  他不挺身站起,反而仆倒在那人身上,甚至抓住了嵌在人体内的牛角铛,猛地奋身急滚。

  果然不错,间不容发地躲过在上空幻现的人狠狠一踹,保住了脑袋。被踹中脑袋虽不至于被踹破,但必定昏眩伤及脑部。

  他不该妄图扭身掷出牛角铛的,铛沾满了鲜血,仓促间也无法抓牢,更难立即发劲掷出,也滑溜溜地用不上劲,刚抬起手,剑光如天雷下劈。

  “当”一声暴震,砍中牛角铛火星飞溅,铛跳飞丈外,他的左手五指鲜血迸流。

  当机立断,保命要紧,连滚两匝猛地手脚并用向廊下一窜,“砰”一声撞毁了房门,入房便拍熄了灯火。

  要闯入内有高手的黑暗房间,真需有超人的胆气。

  各处及时传出吶喊声,爪牙们被惊醒了。

  五行有救,没有人闯进来。

  滚动时他已看清了,砍他一剑的人是九州冥魔。

  爪牙们涌到,他也鼓起勇气抢出。

  被牛角铛杀死的人,是他的八金刚之一。

  “我与你誓不两立。”他向黑暗的夜空挥剑厉叫:“天生我四海牛郎,就不该生你。”

  发誓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极端憎恨诅咒发誓是人之常情,能否应誓却是未知数。

  他愤怒中向天发誓,其实隐藏心底的隐忧,却无情地浮上心头,恐惧的阴影罩住了他。多次生死相搏,九州冥魔都是胜家。

  他所恃的是爪牙众多,而现在……现在已是爪牙星散,连亲信也陆续背弃他,距众叛亲离的地步已是不远,他凭什么不两立?

  他需要担心的,该是九州冥魔肯不肯放过他。

  ***

  淮阳楼是北关第一座酒楼,三间门面都有楼,各式各样的酒客,都有专门招待的食厅,以免贩夫走卒误闯名豪士绅的筵席。

  楼上的雅座酒客并不多,城内的豪绅不会出北关上酒楼,往来的旅客中,士绅的数量也有限。近午时分,楼上雅座更是不见客踪。

  追魂魔剑侯二爷带了两位随从,神箫秀士也偕两名亲信同行,六个人成了雅座的稀有酒客。

  “应该不等天亮,就快马加鞭,出其不意远走高飞的,追的人绝对来不及跟来。”神箫秀士神情有点沮丧:“非要等颍州赶来的人策应才肯离开,实在不是聪明的事。我留在颍州的人赶来也派不上用场,找不出一个敢和九州冥魔一拚的人才。”

  “你在这里还有几个人呀!”追魂魔剑也显得心事重重,有点食不下咽的不安神情流露:“我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我好后侮,真该在桃山驿立即带了人离开的,鬼使神差慢了一步,结果……罢了。”

  “你现在离开返回光州,还来得及呀!”

  “我做不出这种事。”追魂魔剑叹了一口气:“目前是社主最困难的时刻,我岂能弃之不顾自求多福?在桃山驿离开,他那时仍有雄厚的实力。至于你……”

  “我想离开力不从心,我的人所剩无几。这里的人,天一亮就几乎跑了个精光大吉,返回颍州,那边的人可能已知道这里的覆没消息,也可能一哄而散了,只有跟着他碰运气。九州冥魔如果紧蹑不舍,咱们成为丧家之犬已成定局。他娘的,我恐怕过不了关。”

  “你是地头蛇,可以找个洞躲起来。九州冥魔铁定会找你的,你冒充他已经犯了忌。再说……”

  “罢了,侯二爷,不要再说了,再说咱们就活不下去啦!侯二爷,我认为这恶魔已经和杨小狗联手了,所以同时在七柳岗出现,你认为是否有此可能?”

  “当然有此可能,他两人几次同时出现有目共睹,虽然不曾并肩出现,至少双方有默契存在。”

  “如果杨小狗也跟来了……”

  “九州冥魔既然跟来了,就表示杨小狗也将跟来。”

  “乌鸦嘴。”神箫秀士打一冷颤:“这小狗比九州冥魔更难缠,如果跟来……”

  “哈哈!我不是来了吗?”楼口出现杨明和碧瑶:“我会驱使耳报神,所以知道你们在这里说我的长短。放心吧!我不会介意的。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即使是圣贤,也会批评异端的不是。诸位精神大好,想必恢复元气了,可喜可贺。”

  两人在邻桌落坐,不理会六双怒目相向的怪眼。碧瑶更是泰然自若,细声细语吩咐跟来的店伙点菜。大庭广众间不宜吵嘴打架,他们都是有身分地位的人。

  “阁下,你追得太远了吧?”神箫秀士一拍桌子,毫无秀士的风度。

  “我该追呀!正打算追到颍州去讨债。”杨明一脸邪笑:“你这位九州会主,卑鄙地谋害我这诚心投奔你的人。我的女人女皇蜂,仍在颍州养伤,我不追去,债务岂不永无着落?反正你到家,我也会到,不见不散,解决方休。你不会赖债吧?我不鼓励赖债有理。”

  “我发现有人要撒野了。”碧瑶拍拍腰间的灵飞宝剑,凤目狠盯着追魂魔剑:“我这初闯江湖的小晚辈,在酒楼撒野不会有人责备我的。你们该放聪明些,设法不要激起我拔剑争取成名机会的念头。”

  她这一拍剑,吸引了所有的目光。飞虎的灵飞剑,属于宝剑级的轻剑,飞虎仗以成名,在腾跃搏击中,人与剑浑然合一,轻功佳的人有这把剑如虎添翼,所以绰号叫飞虎。在江湖走动的高手名宿,对这把灵飞剑颇为熟悉。现在这把剑出现在碧瑶身上,双方本来已是仇敌,剑是如何易主的?绝不会是飞虎心甘情愿奉送的。

  追魂魔剑是名号响亮的高手名宿,在大庭广众间与一个初出道的小姑娘挺剑而斗,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也有理说不清。就算获胜了,也毫无光彩可言;败了,可就灾情惨重,贻笑江湖。

  碧瑶这把剑,几乎已可取代飞虎的名头了,不必争取成名的机会,她已经成名了。

  “飞虎呢?”追魂魔剑居然提出不上道的蠢问题。

  “你可以去找他问呀!”碧瑶的回答也不上道,不知道人在何处,怎么问?

  “南下凤阳。”杨明接过店伙送上桌的酒壶,自个儿斟酒:“回淮河保护他的地底银库啦!九州冥魔可能再去勒索他,所以跑得飞快。九州会主,你必须特别小心保护自己的命,因为你没存有多少金银,不可能有金银买命破财消灾。”

  “你这话有何用意?”

  “九州冥魔一定会向你兴师问罪,你绝对跑不了。那恶魔杀人的兴趣不高,勒索豪强恶霸兴趣浓厚。你穷,丢下进油坊也榨不出半星油水,只好把命抵偿啦!”

  “冒充九州冥魔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得费神向那恶魔解释了,也许他会明白奉命行事的意义。呵呵!我不管你和那恶魔的纠纷,只过问自己的事。项姑娘当然有理由找你,她项家的一些亲友,被你们下毒手谋杀,她必须找你们这些谋杀犯讨公道。反正所有的事你们都是债务人,必须与我们这些债权人打交道,结果如何,目下言之过早,要不多久,便可分晓。诸位,敬你们一杯,祝你们逃债成功,前途无亮;光亮的亮。我先干为敬。”

  “杨老弟,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迫魂魔剑拒绝举杯,隔桌用无可奈何的口吻说:“咱们承认失败,从此不踏入徐州一步,捐弃前嫌,做南北的好亲邻。贵方的人,可任意在宿州活动受到尊重,尊意若何?”

  “狗屁!”杨明脸一沉,不怒而威:“我如果带人到光州,把你在光州的基业挖掉大半,然后说声冤家宜解不宜结,拍拍腿走人,你会怎样?”

  “你在说不可能的事,哼!”

  “是吗?我正在做不可能的事。你无法阻止我到汝宁光州讨债,更不可能丢掉光州的基业躲起来避祸逃灾。我是一定会去的,你等着好了。宰不了你百十个爪牙,算我栽了。”

  “你……”

  “我不鼓励杀人,并不表示我绝不杀人。”杨明虎目中冷电四射,杀气直透华盖:“对付某些人,唯一可做的事是以杀止杀。从现在起,我不再使用双怀杖,弄一把剑,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杀光你们这些混蛋,天下虽不至于太平,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你给我小心了,最好别让我在市镇以外的地方碰上你。”

  “飞虎那些淮河好汉非常幸运,冷面佛母那些天府女强盗也幸运。”碧瑶也乘机恫吓:“杨明兄那时没动杀机,所以他们保住了性命。现在,你们终于引起他的杀机,你们是否幸运,最好赶快向老天爷祷告。但我怀疑,老天爷是否肯大发慈悲,庇护你们这些无恶不作的谋杀犯,我看靠不住。”

  “可不一定哦!”杨明冷笑:“老天爷最自私,欺善怕恶,会袒护穷凶极恶的人,对好人则加倍迫害。这些恶人在祷告时,只要多烧香多献供品,三牲丰盛,再多烧些金银冥纸,老天爷可能接受他们的请求,平安地逃出我的剑下。”

  “阁下,你到底想怎样?”追魂魔剑心底生寒,被杨明的气势压得气沮声沉。

  “各尽所能,全力相搏;血债血偿,死绝方休。”杨明一字一吐,声如洪钟。

  等于是宣示决心,不容怀疑。

  “咱们退出宿州。”追魂魔剑咬牙说。

  “那不关我的事,宿州也不是我的。”

  “我放弃颍州的基业。”神箫秀士也提出让步条件。

  “也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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