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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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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如此,但恐怕靠不住。”唐爷喝了一口茶,明显地不以为然:“府城的牛鬼蛇神,对你们长安帮毫无好感。你们的帮中重要人物,只要敢在府城露面,肯定会有人向权势人物通风报信,让牛鬼蛇神赶你们远离疆界,甚至会向官府告密领赏,捉你们进大牢吃太平饭,正好乘机接收你们的长安地盘。” “只要你唐爷肯点头,府城就有咱们长安帮立足地。这就是本帮希望和你洽商共存共荣,甚至携手合作,一定可以在短期间,成为雄霸关中的第一大组合。”曾二小姐眼中有热切的神釆,还有几分说客的才华。 “没兴趣。”唐爷一口回绝:“我平生无大志,与王庄的皇家龙种玩命是被迫自保,真要正式站出来组帮结会,那些可敬的治安人员,就可以化私为公,公然捉我砍我的脑袋了。你知道有多少治安人员要对付我。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打邀我雄霸关中的主意,以免陪我上法场。我只希望和你们协商粮食偷运至蓝关山区的事,驮队需通过你们的长安地境,独食不肥,我不希望你们狮子大开口,漫天开价和我捣蛋。” “唐爷不是不上道的人。”曾二小姐用江湖口吻说,与小姐的形象不搭调:“任何牵涉到名利权势的事,必定要冒风险。任何一方不上道,违反分金同利,利益分沾的成规,必定有是非。” “对,利益分沾,风险也要分担,办事要守互惠的成规,具有相等条件,才配谈分金同利。”坐在右首那位豹头环眼年轻人盯着曾二小姐,口气强硬:“这些年来,你们长安帮好像不曾给过咱们分文好处。贵帮主混世浪子汪贵,要不是认为这次协商有暴利可图,怎肯冒险派人入城,约咱们在此地会面?” “哼!你们又给了本帮多少好处?”曾二小姐左首的同伴,死鱼眼一翻,重重地放下茶杯,表示心中的不满。 “呵呵!你心知肚明,是吗?”唐爷也虎目怒张,笑声怪怪地:“你们长安帮,与西面的成宁帮,南面的终南帮,势力范围有些地方重迭,经常发生利害冲突,暴力解决时有新闻,几乎每次都由我神刀太保出面做和事老,替你们排难解纷,谁给我好处酬谢了?我是本城的主人,你们拒绝我前往贵帮的灞桥镇会面,要在城内我的地盘内协商,反客为主表示你们才是强者。贵帮主最好不要狮子大开口,我神刀太保这次管的事,本来就无利可图,真要惹火了我,你们该知道结果。多你们百十条好汉为敌,我神刀太保毫不介意。其实我可以找终南帮合作,运粮驮队绕远些就可以解决。官方我也有朋友,他们知道身在公门好修行,偷运粮食至蓝关山区济急,未来就是积阴德的事。那一带去年天旱,秋粮歉收。今年麦子生长也缺水,收成恐怕不到三成,根本不敷完粮,不但要挨饿,还得欠税坐牢,必须有粮食济急。这不关我的事,我还得掏腰包出钱替他们打点。老实说,他们其实出不起几个卖路钱,哪一家山农不是一穷二白的?所凑的卖路钱,很可能是卖儿卖女得来的。你们如果狮子大开口,我陪你们玩命,哼!” 西安是西疆第一大城,过去曾经是天下的中心,历经千余年的古皇都,是世界级的历史名城。目前显然凋零了,过去的辉煌历史一去不再回,但在明朝,仍然是西疆的重镇。 天下每一座城城市,都有各式各样的龙蛇横行。每个龙蛇都有活动的地盘,不断地向外扩张势力范围,不断发生暴力血腥冲突,成王败寇的观念植根人心。 治安当局对这些龙蛇,处理的手段,也五花八门,刚柔并济。挂钩共谋奸利,便是手段之一。 西安的行政单位,多得连本府的人也难以摸清。秦王府、陕西布政使司衙门、府衙、按察使衙门…… 府的附廓分东西两县,东是长安县,西是成宁县。两县的治安人员,对混世的龙蛇有深入的了解,利益分沾就称兄道弟,利益有冲突就你死我活。 你想获得些什么,必须付出些什么;人想活下去并不太困难,问题是要怎样活。想活得如意,活得比别人强,那就不是易事了,所付的代价也极为可观。在艰辛的世代,人的死活是很难控制在自己手中的。 长安帮,听名称便知道是府城外东境的混世龙蛇组成。但帮的称呼,并不专指黑道帮派组织,也表明是某一地区的人,在意识上所形成的无形组合,也成为有形的伙伴。 城外的混世龙蛇,通常不会捞过界进城猎食,不但城内的治安人员要提防他们,城内的混世龙蛇更可能群起而攻,严防他们把爪子伸过界。 长安帮要求在城内协商,难怪神刀太保心理不爽。但情势不由人,不得不接受。 关中地区,自从这个嘉靖皇帝登基之后,似乎灾难连连,水深火热。皇帝唯一的希望是成仙和享受女人,其他人民的死活与他无关。六年前岁杪,一场空前绝后大地震,死了八十三万人,尸臭百日仍然熏人。府城除了王城之外,民居倒塌十之七八,迄今仍有一些街巷创痕犹在。三年前正月天,又来一次大震,幸好仅死了几千人。 不仅是关中地区,自嘉靖三十四年至今年正月,全国都在闹地震,包括京师、南京、江浙、甘陕……震震震,震得民不聊生。而朝廷的权臣奸官,却拼命搜刮,变本加厉祸国殃民,难怪遍地哀鸿,遍地萑苻,豪强并起,血腥满地。 社会混乱,正是豪强崛起的好时机。江湖道上,风云四霸天崛起、兴盛、衰败、殒落。新一代的人,正在步他们的后尘迈入江湖,帮派林立,秘教会社遍天下。 天下第一大秘教弥勒教,先后已举兵两次,失败后已转入四川待机,准备第三次举事打江山。 这就是当时的社会情势,人的命运操在别人手中,谁不幸倒下去,怨天恨地无济于事;听天由命逆来顺受,不一定能平安活下去。 “我陪你们玩命!”这句话相当沉重,充满浓浓的血腥味,也流露出被迫无奈的愤慨的讯息。 为事不关己的事玩命,大傻瓜也不会做这种蠢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说,违反天性的事不可做,损害自己以图利他人,是违反天性的蠢事。所有的生物在生存竞争中,天性都是自私的,极少例外。 曾二小姐与男同伴的脸色阴晴不定,但原因绝不是为了表示歉意而内疚。 “唐爷请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曾二小姐口气一软:“把常例钱说成卖路钱,怎么把我们当成强盗了。你请放心,我们……” “你的人来了?”神刀太保突然置杯而起。 “应该来了,快要三更正……”曾二小姐也放下茶杯,向厅门走。 “来的真是贵帮老三小诸葛丁老三?”神刀太保脸色一变,虎目中冷电乍现。 “是的,他带有四个人同行。”曾二小姐伸手要拉开小厅门。 “他们不从厅门进来。”神刀太保向同伴打手势。 “哦!你的意思……” “丁老三再苦练十年轻功,也无法一跃两丈高。”神刀太保指指东面的花窗,窗外是小楼的外廊:“他们从那边上来了,轻灵如猫非常了不起。退!” 他的同伴身形乍闪,贴在厅角暗影中。 楼高一丈六,外栏高四尺。这是说,必须飞跃上升两丈,手搭住栏杆引体上升,翻越外栏滑落廊道再贴在窗下。当然,手可以先搭住外栏底部的楼檐,再引体上升翻越,可以减升四尺高度。 在轻功来说,四尺,可用天文数学来形容。练功时要想在基本高度往上增,每增高一寸,很可能需下一年半载苦功。如果在先天的根基上已到达极限,再想增高一寸,那根本就是白费工夫,妄想而已,只会减低不会增高,再苦练一百年也是枉然。 曾二小姐与同伴,也急急退至壁角,反应迅疾,匕首已到了手中严阵以待。 一声闷响,听门开处,鱼贯踏入六名穿夜行衣的人,两面一分,堵死了厅门。 人是从厅门进入的,而非破窗而入。 如果神刀太保的听觉是正确的,两侧的花窗外廊道必定有人已堵在外面。 厅外四周都有人,瓮中捉鳖。 为首那人高大魁梧,留了大八字胡,怪眼冷电森森,年约半百气势慑人。 “天杀的!有人出卖我。”神刀太保不但不害怕,反而用大嗓门诅咒:“他娘的!陈总管,好像我真的被你逼在绝地里了。” “哈哈!错不了,你的确成了瓮中之鳖。”为首的陈总管得意的笑声刺耳:“本总管等这一天,整整等了三年,可被我等到了。我要把你赤裸裸吊在王庄的庄门外示众,然后埋在麦地里做肥料,你认命吧!小太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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