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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〇


  他们落脚在城西北角的楼外楼,那是当地颇负盛名的客店,建有两座三层高的大楼,投宿的人都是达官巨贾,算是第一流的高尚客店。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城中的景物一览无遗,高度与东北角建在城上的八镜台相并列。

  他们包下了三楼的全部上房,召回留在贺兰山郁孤台附近的琴棋二侍女,负责与店伙计打交道,不许店伙计登楼打扰。

  楼分前后二厅,各有四间上房,安平与欧阳玮分得一间上房,小云却不愿与竹箫老人做伴,他竟将铺盖搬来,挤在安平的房中,三个小伙子以安平年纪大些,但也只有二十一岁,年岁相当,意气相投,房中显得生气勃勃。

  房间宽敞,开了两座明窗,可惜严冬时节不宜开窗,不然便可以观赏窗上的夜景。窗上是楼外廊,也是观赏夜景的好地方。

  房中生了火,店中送来了一些干果作宵夜的食物,火盆旁水壶中的茶水嘶嘶叫,室中温暖如春。

  三个人围炉而坐,已向老一辈的人请过安,这时可说是他们的天下了。

  一面品茗,一面笑谈江湖事,武林见闻说之不尽。最后,小云将话拉上正题,他向安平说:“夏大哥,你击伤瘦灵官的剑法,快速绝伦,宛若电击霆轰,妙极了,这种剑法的渊源,大哥能说来听听么?”

  安平呵呵一笑,说:“不瞒你说,这是我自己参悟的剑术,至今还没有完全领悟其中的奥妙呢。”

  “夏大哥能创出如此神化的剑术,练剑的根基必定出奇地浑厚了,但不知令师是何门何派的高人俊彦?不会是贵店的四位师父吧?”

  “愚兄确是由那四位师父授艺的。”安平避重就轻地答。

  “大哥,你不老实?”小云笑道说。

  “怎么见得?”安平也笑问。

  “你不善于撒谎,神色间已有了破绽,再说,以常情论,青出于蓝固然不错,但蓝得不带本身的青色,便有点离谱了,四位保镖师父,不可能调教出你这条威镇江湖的神龙!瘦灵官在江湖上称雄四十余年,绿虹剑几乎不曾逢过敌手,被你一剑伤肋,他的狠招势如狂风暴雨,在你的寒影剑从容挥洒下,毫无用处。至于你行雷霆一击前所用的剑法,我也许知道。”

  “你知道?”

  小云神色一怔,诚恳地说:“大哥,如果我能说出,你会不会告诉我实话呢?”

  “云弟,愚兄不打算骗你。”

  “说实话,你是不是感到家祖多次相试,用意值得怀疑,所以不想表明身分?”

  安平略现迟疑,颔首道:“不错,愚兄总认为其中不无可疑。我与令祖素昧平生,峡江一晤事出突然,之后却一直在我附近窥伺,出没无常,不时在我危急时出面援手,用意何在,我百思莫解。令姐及令堂令祖慈本来隐居庐山,也跟踪前来。五湖浪子本来是我的朋友,他却为了令姐处处和我为难,却又不敢跟你们作对,是不是其中另有隐情呢?令堂是竹箫老前辈的爱女,而游龙剑客的父亲……这些事不说也罢。总之,有了逸凤的教训,我感到很难分辨任何人的善意恶意是真是假,很难捉摸人心的变化。以逸凤来说,凭心而论,她算得是个好姑娘,名列八大高手之一,侠义女英雄的声誉甚隆,但她却毁了我的店,明知错了,仍然要变本加厉的利用我,以实现她的阴谋,想起来便足以令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云弟,你认为我的顾忌是不是多余的?交浅言深,请恕我直言表达己见。”

  小云不住点头,笑道:“大哥的话,不无道理,但请放心,家祖是善意的……”

  欧阳玮用一声大笑打断小云的话,笑道:“云哥,想不到你也这般婆婆妈妈,说话拐弯抹角。夏大哥不是外人,何不干脆地开门见山说个明白?”说完,转向安平道:“大哥,你的师父必定姓……”

  话未完,安平举手一挥,一掌击灭丈外的明灯,另一手抓起火盆边的水壶,信手向明窗扔去,低喝道:“屏住呼吸,抄兵刃出房。”

  “蓬”一声大震,明窗破了孔,窗框爆裂,锡水壶外飞,沸水飞溅。

  安平跃至榻旁,抓起枕底的皮护腰和寒影剑,拉开另一扇明窗,飞跃而出。同一瞬间,破扇翁的叫声震耳:“好兔崽子,你走得了?留下!”

  “嘭”一声大震,楼左的一扇窗框倒下,一个人影飞纵而出,身影轻灵已极,直趋廊下,手一扳栏杆,飞出的身形突然一顿,折向下坠,一闪不见。

  安平飞跃而来,大叫道:“屏住呼吸,小心迷烟。”

  刚跃出窗追至廊下的破扇翁突然停下,双脚大乱,摇摇欲倒,一面叫:“夏哥儿,快追,小翠和小曼……嗯……”

  话未完,人向外栏栽去。

  安平原发现被水壶烫伤的人攀栏柱逃向二楼,本想追下,却听到这一面破扇翁大叫,便折来拦截。他已服下了九地人魔送给他的清神丹,不怕迷香所侵,见有人飞越栏杆而逃,便出声示警奔到,本想追下,却发现破扇翁身躯有异,知道老江湖破扇翁着了道儿,顾不得追人,赶忙奔到一把抓住了破扇翁的右脚,向里猛带。

  破扇翁上身撞着栏杆,栏杆“咔嚓嚓”一阵暴响,向下塌倒,如不是安平手快将他抓住,不掉下去粉身碎骨才怪。危机一发千钧,总算被安平将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了。

  走廊角人影出现,后楼的人已闻警出来了,首先是白影如电,一闪即没,有人降下二楼追贼去了。

  第二个人影是严辉,老人家出现,白影早已不见,他向这儿奔来,急叫道:“甚么人?出声以免自误!”

  声到人到,宛若电光一闪。安平放下昏迷的破扇翁,掏出两颗清神丹,高叫道:“辉老爷子,是我。这是专解迷香的药,今晚贼人大举入侵,所用的迷香十分可怕。小侄去追贼,请用茶水化开丹药救醒被迷昏的人。”

  递过清神丹,他跃出栏杆降下二楼的飞檐,居高临下四面察看。

  罡风怒号,云沉月黑,看不见有人。二楼的客人有些已被响声惊醒,正在慌成一团大叫大嚷。

  西南角的一栋小楼的瓦面,有人越瓦脊而过,居然被他发现了。

  他一面系好皮护腰,一面佩上剑,飞跃而下,向西南角急追。

  西北角不远处的瓦面上,有人一闪即没。

  他心中暗懔,今晚贼人来了不少哩!来人轻功之佳,皆臻化境,高明已极,不像是蟠龙堡的爪牙。他一面提高警觉,一面转向西北角,追逐刚才的黑影,全力飞跃。

  城中的房屋高低不同,在瓦面上追人乍起乍伏,稍一大意,便会将人追丢,经验不够,便很难估计对方欲走的方向,更难找到跃下黑暗小巷的人。他很少黑夜追踪人,但却有夜间遁走的经验,展开绝顶轻功狂追,居然被他在另一条街道的瓦面上,追上了前面飞逃的黑影。

  黑影不知身后有人追踪,到了一条大街南面。街道宽有三丈,无法跃过。练轻功提纵术的人,如果在平地能一跃三丈那得花二十年以上的岁月苦练,还得有明师指点才行。但在瓦面纵跃,尤其是隔街跃过,因屋檐的结构不宜负重,纵跃时便在心中有所顾忌,可一跃三丈的人,在瓦上施展,最多可跃两丈多一点儿,隔街跃过,更得打两成折扣。黑影在瓦面上略一迟疑,便跃下街心,可知这人的轻功,仍难飞跃三丈外的街面。安平心中一动,他在对方脚下迟疑的剎那间,便猜出对方要过街,当机立断放弃扑上擒人的念头,决定跟踪贼人前往贼巢,摸清贼人的底。

  楼外楼中,大乱未息。琴棋两侍女把住楼口,劝走上来察看的店伙计,不许上来打扰。

  辉老和紫髯翁将人召集至外厅,没到的人有皓姑娘、彭姑娘小曼、欧阳姑娘小翠、小云、小玮,如果加上昏迷了的破扇翁,有六个人着了道儿。

  小云和小玮虽得到安平的警告,屏住呼吸防止迷香入侵,但已晚了些儿,仍然倒在房中。

  侦察的结果,贼人侵入了三间客房,一是安平的一间,一是小曼、小翠的一间,另一是破扇翁的。贼人轻功高明,用针形刺器沾口水刺破绵纸沿窗框刺了十余处小孔,利用风力将迷香吹入室中,再撬窗入室掳人。

  安平面对明窗,看出了破绽,追贼去了。

  破扇翁是被安平用水壶击破窗框的响声所惊醒,破窗追贼着了道儿。

  两位姑娘的窗户被人撬开了,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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