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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天龙神僧发觉得晚一剎那,“嚓”一声在外肩挨了一针,针穿肉而过,他“啊”一声怪叫,禅杖失手坠地。

  安平落下窗台,低喝道:“小兄弟你先走,我断后,快!”

  小家伙飞身而下,两人越屋脊而逃。降下城根,绕城根的小街巷向东面一溜烟似的逃之夭夭。

  京师的贴刑官在烟波楼捉拿要犯,在九江城已不是秘密,附近的人在心里上早有准备,不以为怪。俗语说:公道自在人心,确是半点不假。当地的平民百姓对三厂的人恨之入骨,没有人肯和他们合作,眼睁睁地注视着两人穿巷越房而走,不但不加阻拦,也不声张,甚至对追来的人故意指向相反的方向追赶。因此越过了三条巷子,后面追的人已经失去踪迹。

  两人落荒而走,向东南角郊野如飞而遁。九江一带安平不算陌生,进入一座树林,他解下包裹说:“小兄弟,歇会儿,前面不远是龙开河。咱们该已到了安全地带了。”

  欧阳玮在一株树根下落坐,恨恨地说:“那水贼雷方可恶,下次相逢,我非宰了他不可。”

  “真是他在捣鬼?”安平问。

  “怎么不是他?我在船上看到他跟踪你的背影,所以才出声警告你。”

  “利令智昏,这种人早晚不会有好结果的。”安平感慨地说,心情十分沉重。

  “哼!我可饶他不过。”小家伙恨声说。

  “小兄弟,真抱歉,这次多亏你及时出现抢得退路,不然后果可怕,耽搁你的行程,愚兄甚感不安。”

  “你这人太婆婆妈妈,在船上你救了我,我可并未挂在嘴上,不必再提了。我不打算到南京了,夏大哥,你目前准备作何打算?”

  “我要先到庐山走走,还没有其他的打算。你呢?”

  “我……我想跟你在江湖中闯荡闯荡。”

  “跟我在江湖中闯荡?我根本就不是江湖人。”

  “你已树了不少仇敌,三厂的人都在找你,你如不躲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藏身,便得在江湖中闯荡。你在楼上和狗官所说的话,我躲在窗外全听到了,你不会放弃找寻两位东主的,是么?”

  “不错,我不会罢手的。”

  “那不是正好么?咱们同过患难,正好连袂闯荡江湖。”

  “我反对,你最好赶快回家。”

  “我才不回家呢。”小家伙倔强地说。

  “你要回家的,而且必须尽速赶回。你用夺命神针在烟波楼打了内厂的人,他们岂肯就此干休?必将行文辰州,惟你爷爷是问,赶慢一步,说不定家破人亡,悔之晚矣!”

  小家伙悚然而惊,脸色变了,一蹦而起急急地说:“一言惊醒梦中人,大哥,我得走。”

  “小兄弟,沿途小心在意,祝你顺风,后会有期。不可沿途耽搁,务必赶先一步,官府的急报驿传每天可走三四百里,所以你得加快些。”

  “大哥珍重,我这就走。”欧阳玮匆匆地说,行礼而别。

  府城中,巡捕大举出动,逃走了要犯,那还了得?官兵首先封锁了东西码头,然后快马传信湖口、南康、瑞昌三条官道的各地巡检司,严拿要犯夏安平归案。

  三厂留在府城的人,也全部出动,集中全力搜查城西的龙开河东岸至府城一段广大地区,眼线密布,封锁道路,志在必得。

  欧阳玮却渡过了龙开河,走赤湖南岸而不走瑞昌,星夜出境,进入了湖广的兴国州,安全奔向湘西。

  安平不知危机将至,他找到一座小村庄买食物午膳,耽搁了许久,落入眼线的监视下了。

  小村有一条小径,南行可到达濂溪,沿濂溪东岸南行,可到庐山的莲花峰下。他饱餐了一顿,结束上道,向南面群山起伏处走去。

  他只知幻海山庄在庐山,确实的座落处却一无所知。山共有九岭九溪近五十座峰头,地跨两县,周围四百里,幻海山庄又该到何处去找?那时,游客所能到的山区范围并不大,仅限于南北西三面靠近人烟的地方,山深处猛虎成群,奇禽异兽经常可以发现,很多地方仍是处女地,人迹罕至。在里面乱闯,很容易发生意外。

  他不能沿登山大道往里走,猜想幻海山庄绝不会在常人易到的地方。府城大道可直达御碑亭,称为九十九盘大道,十里一亭,山山有阁,幻海山庄绝不会在九十九盘大道附近,他必须花不少精力自己去找。

  刚越过景星湖的西岸,进入一座野草蔓生的山坡。小径绕山坡右侧而过,穿入一座傍河的大松林。

  他毫无戒心地踏入林中,向南急走。

  他身后半里,在船上见过面的少妇带了四名侍女,跟踪南行。四侍女中的小蕾先走,远远地盯着安平的背影,却不欺近。

  进入松林半里地,正走间,前面五六丈外红影一闪,左肩臂裹了伤的天龙神僧从树后闪出,怪眼睁圆,咬牙切齿,神情狞恶已极,横持着苍木禅杖,站在路中相候。

  他吃了一惊,本能地止步。

  “哈哈哈哈……”身后狂笑震耳。

  他扭头一看,天长羽士带着雷方,堵住退路,笑完向他怪叫道:“好小子,贫道算定了你必定遁入庐山。”

  左面枝叶摇摇,掉下一个人,是生死判段竟成。

  接着,四面八方共有二十人现身。

  天龙神僧目中似要喷出火来,暴怒地叫:“小辈,长青堡的小畜生何在?”

  天长羽士慢慢迫近,阴森森地说:“小子,如果你能逃出九江,咱们岂不是不用混了?你说吧,要死还是要活?”

  安平定下神,怒火像火山般从心底向上爆,忍无可忍,俊脸上涌起重重杀机,他掷掉包裹,手按剑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喃喃地说:“师父,你老人家恕我,弟子今天忍无可忍不得已只好开杀戒了,不然恐难避免埋骨荒野的劫难。弟子为保全生命而斗,为自卫杀人,师父谅我。”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到他会杀人。在辽壁寨已到达生死边缘,他仍未想到杀人而反抗自救。经过近日来一连串的变故,他的观念终于改变了,杀人总比被人杀实惠,不杀人便很难自全。

  他徐徐拔剑,舌绽春雷般大吼道:“诸位,物极必反,在下被诸位迫得走头无路,只好放手一拚了,生死关头,剑下无情,谁想要在下的命,他也得断送自己。在下不想和诸位拚骨,但你们不肯罢手,在下也无可奈何,只好听天由命了。夏某是生意人,十八处分号千万家财旦夕成空,毁在诸位的手中,在下并未将仇恨记在诸位头上,诸位何必欺人太甚苦苦煎逼?在下有事待办,谁要不肯高抬贵手放过在下,咱们拚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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