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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她的侍女也美,美得不像个侍女,却像那些道学夫子娶来玩赏的侍妾──道学夫子们通常娶妻是娶才不娶色,妾则相反,愈美愈佳。

  但是,这位俏侍女却不好惹,瞧,她左手抓着一把连鞘宝剑哩!可不是摆场面的饰剑,宝光四射,确是价值连城的杀人家伙,如假包换。

  主婢两人不走舷板过道,飞升舱顶,站在风帆的桅杆下,向船头眺望。

  后面高出舱顶的舵楼,舵工和两名助手兼控帆的师父,突见桅下出现了两个女人,大吃一惊。

  “狐仙!”控帆师父失声叫。

  老舵工见多识广,一巴掌拍出低喝道:“噤声!你不要命了?咱们这趟船走了运,载了不少五湖四海的英雄好汉,唯一保命的办法,是少管闲事,不必大惊小怪,沉着应付,不然老命难保。”

  锦袍贵客大概对昨天发生的事早有风闻,举手一挥,两名青衣随从乘欧阳玮不备时一闪即至,一人用冷气森森的匕首抵住欧阳玮的腰眼,喝道:“不许反抗,除非你不要命。”

  另一人到了安平身后,如法炮制。

  锦衣贵客鹰目炯炯。向两人沉喝道:“你们被捕了,江上杀人,还有王法么?”

  欧阳玮脸色一变,冷笑道:“原来是你,姓张的,你怎知小爷我乘这条船?”

  姓张的桀桀笑,意气飞扬地说:“如果连你小鬼也盯不牢,咱们内厂的人岂不成了酒囊饭袋了?本应原打算到南京再擒你,但你在船上杀人,可能畏罪图逃,迫船家靠岸起旱,本应岂不多费手脚?因此为防范于未然起见,这时乘机擒你归案。”

  “哼!你并未完全成功。”小家伙冷笑着说。

  “请放心,船上不会有你的朋友,你不必指望有人救你。常雄,制他的穴道。”

  青衣人左肘应声顶出,撞中欧阳玮的身柱穴。身柱穴在第三脊椎骨下,被制后浑身发软。青衣人将他抱住,首先便没收了他藏在怀中的双龙神筒。

  另一名青衣人用刀顶住了安平,安平仍陷在恍惚中,被尖刀一顶,神智渐清。

  姓张的走近,狠狠地打量着他,看了他那脸色发青,冷汗满头浑身发抖的光景,不由嘴角泛起了可怜而又卑视的冷笑,神气地问:“你这厮也绝不会是好人,和这个小贼在一块儿,还会是好货么?你是这小贼的朋友?”

  安平的情绪渐渐松弛,应道:“小可与这位小兄弟在船上相识,一见投缘,相见恨晚,他不会是小贼。”

  “说他是小贼,只是借口挖苦他而已,他其实是杀官的要犯,在武昌府……”

  “你们是巡检?”

  “巡检?你未免太小看本座了。”姓张的不悦地答。

  “他是内厂的害民贼。”欧阳玮发出一声大叫。

  “叭叭叭叭!”扶持着他的青衣大汉掴了他四耳光。

  内厂两字,勾起了安平的愤火,问道:“小可因自卫而杀人,被杀的是巢湖水贼,有罪么?”

  姓张的脸一沉,说:“如果你所杀死的真是贼,官府自会公断,但你既然是这小子的朋友,本座却不能将你交与官府,要押你到南京追讯余党。”

  “对不起,我可不愿意随你到南京。”安平冷冷地答。

  姓张的大怒,喝道:“这家伙可恶,掌嘴!”

  青衣大汉用匕首抵住安平的胁背,要掌嘴必须将安平的身躯扭转,不等他动手,安平已突起发难。

  他怎能让内厂的鹰犬押解到南京?更不愿欧阳玮落在走狗们的手中,必须反抗动手了,猛地身形左扭,一扭之下,匕首尖已离开胁背。

  快!快得令人眼花,刀尖滑开危险便消失,左肘一带,“噗”一声撞中身后青衣大汉的左肋,身形已转过,右拳疾飞,半分不差,击中大汉的左耳门。

  “砰!笃!”大汉一声未出,掷倒在八尺外,匕首飞落舱面,其声清脆,人亦当场昏厥。

  “咦!”姓张的骇然惊叫。

  挟持着欧阳玮的青衣大汉不等招呼,丢掉欧阳玮拔出佩刀,一声长啸,连攻五刀。

  舱面窄小,先前看热闹的人,在听到内厂两字时便已纷纷走避,如避瘟疫,只有商山二圣仍站在船头静观其变,之外便是站在舱顶的两个女人了。

  地方窄小不易施展,更难闪避,但安平身怀奇学,在刀光中闪掠如电,闪过第五刀时,他已到了欧阳玮身旁,俯身将小家伙挟在手中,手一动,手中多了一把晶芒四射的短剑,三尺外冷流闪荡,暑气全消。剑长一尺八寸,剑宽亦按比例缩小,但尖锋特锐,锋利无比。

  跟踪追击的青衣大汉脚下一缓,攻势停顿。

  安平徐徐引剑,沉声道:“不要逼在下杀人,在下不希望船上再有血腥。阁下,得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姓张的无名火起,取过昏倒大汉的佩刀,大吼道:“先毙了他!你这恶贼竟敢拒捕,那还得了?”

  青衣大汉见多识广,看了安平手中的怪剑,知道不好对付,但经姓张的出声催促,不敢不上,一声沉喝,凶猛地擦身而上,刀光一闪,奋勇进招,送出一刀。

  安平左手有人,不易闪避,只好招架,仍不愿伤人,轻轻一撇,“铮”一声清鸣,刀已被挡开。

  大汉火速撤招,刀风凌厉,“天外来鸿”一刀急劈。

  “铮铮铮铮……”脆响震耳,大汉凶猛的刀招皆被一一挡开。安平的脚下未曾移动分毫,沉重的钢刀始终近不了身,大汉也休想迫进半步。

  “不要欺人太甚,还不退去?”安平冷叱,连拂对方人招十三刀之多。即使是重如山岳下压的“力劈华山”狠招,他仍然能毫不费力地硬接硬拆。

  大汉攻至第十招,知道艺业相去太远,突然飞退八尺,向姓张的苦笑道:“张爷,属下无能,这小子的艺业委实太过惊人。”

  安平趁机放下欧阳玮,低声急问:“何穴被制?”

  “身柱,被撞穴术所制。”欧阳玮急答。

  张爷掖好袍袂,迫上说:“双刀联手,你攻左。”

  大汉应喏一声,向左移动。

  “呔!”张爷发令出招,两刀泛起霍霍光影,一涌而至。

  安平拍活了欧阳玮的穴道,但在片刻之内,欧阳玮无法恢复体力,所以他不能退,只能迎上。

  蓦地,舱顶传来了娇滴滴的叫唤声:“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杀!慈悲不得,不是你死就是他们活。”

  “铮铮!”安平连挥两剑,将两人震退八尺,喝道:“不要迫在下火发,还不退走?”

  张爷脸色一变,叫道:“杨英,用那小狗的双龙神筒杀他。”

  欧阳玮退到后面活动筋骨,应声大笑道:“如果任何人都会使用,怎算得是长青堡之宝?不必枉费心机了,弄得不好,反而枉送性命,不信可以试试。”

  两个女人见没有人理睬她们,似乎感到脸上无光,人影起处,香风中人欲醉,两人像两朵绿云,翩然降落在舱面上,堵住了舱门入口。

  被安平打昏的青衣大汉刚苏醒不久,正摇摇晃晃地站起,张爷突然大喝道:“涂荣,阻住那两个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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