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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表妹,我们且找找看。”秋菡惶然地说。

  “表姐,我……我怕。”海蕙脸色灰白地答。

  “怕什么?”秋菡讶然地问。“我怕……怕他真在尸堆之内,天呀!我……你……”

  “要来事终须要来,表妹,怕什么!勇敢些。”

  “天可怜见,希望他不要在死尸堆之中。”

  姐妹俩折了一条树枝,逐个翻动尸骸,谢谢天!其中没有中原在内。

  海蕙找到水边,突然大叫道:“表姐,看那儿。”

  那是泉北的一座五尺高的石壁,褐黄色的稍平滑一面,有人用剑尖刻了两行字,下面落了款,石旁,插了一柄长剑显然是刻字的人,刻完字后顺手插在那儿的,投入石中近尺,这人臂力与内力都不坏哩。

  两人走近一看,大喜过望。

  字体方正,其大如拳,其文如下: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年酬夙愿,横剑扫妖邪。祝中原题,成化四年十月丁酉。”

  “表妹,他没死,他脱险了,谢谢天。”

  两人似乎浑身脱力,倚在石壁上,久久不能说话,凤目中流下激动的泪珠。

  良久,海蕙幽幽地说:“表姐,我们何去何从?”

  “去找他。”秋菡不加思索地答,语气极为坚定。

  海蕙用泪汪汪的星眸,不稍瞬地凝视看她。突然粉面泛红霞。一字一吐地说:“表姐,小妹有些话,不知该不该问。”

  “表妹,你说吧,自家姐妹,用不着问该与不该。”

  “表姐,你……你爱他么?”

  秋菡桃腮泛赤,缓缓背转娇躯,良久,她的声音似来自遥远的天边,只说了简单的六个字:“我不知道,表妹。”

  “表姐,你瞒我。”

  “目下言之过早。表妹,你们是天生的一对。”

  海蕙上前轻抚秋菡的香肩,轻声说:“表姐,小妹知道你的心,走吧!我们到登封去找他。”

  “去登封?”

  “是的,他必定先到登封去。从河南府过黄河进入山西,任何阻碍,均不能阻止他出塞去寻父的。”

  “他不一定会由孟津渡河哩。”

  “会的,他人地生疏。定然依华容渔隐所指示的路径从孟津渡河,不会由别处走的,黄河渡口不多哩。”

  “好!走吧。”

  祝中原在昏昏迷迷中醒转过来只觉内腑翻腾头痛若裂,而且口干舌燥,他挣扎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尸体,吃力地坐起,便开始运气吐纳,并解百宝囊取出一包归元散吞下,许久才将身上的疼痛止住。

  凤凰夫人赠的奇药,确是灵光,一个时辰之后,便可以开始走动了。

  他走到了泉边,喝满了一肚子水聊解饥渴,换下了一身内衣塞入枯草中藏了,洗净身上的血迹换上了青衣,将龙箫掩在衣内,心说:“这支龙箫确是宝物,竟然可作为兵刃使用。可惜短了些,不然可当剑使哩。”

  他抬头打量四周,看到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只觉心中惨然,同时,他脑中想起了昏厥前的剎那间景况。

  首先,他想起了在武昌客店内吓走王秀春,神态极不友好的两个怪人,他清晰地看到他们惊叫着扑来抢救,三道金芒几乎毙了老乞婆,他想:“怪!他们好像也跟踪我哩!那天他们对我极不友好。为何又前来救我?那一声惊叫,声调与在武昌大为不同。像是出于女子之口!”

  接着,他依稀想到耳中似乎听到小弟海文的唤声,而后便人事不省,他想:“小弟似乎来过了,怎么又不见他?哦!杀声震天,来救我的人不少哩,定然是小弟请来的朋友。”

  他在尸堆叫走了一圈,所看到的全是贼尸,他们的装束一看便知,他想:“我晕倒尸堆,他们定然以为我失踪,所以走了,哼!不知图谋我的是什么人?苦苦迫我又为了什么?”

  他回到泉边,举目向尸堆扫了一眼,突然眼中凶光外射,切齿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祝中原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一咬牙,拾起一把长剑,愤怒地在石上留下了四句心腹之言,狠狠地将剑插入石中,强抑心神觅路走了。

  他本想拾一把剑带上,但怕惹人注目,思之再三,仍然赤手空拳上路,他走后不久,两位姑娘也赶到了,山区里各走各路,双方都没遇上。

  他没到登封,却向北岔出阳城山。到了开封至洛阳的官道,找一家农舍暂住养伤,一留五日,至内伤痊愈,方上道走巩县,他不敢走官渡,便上巩县设法渡过黄河。

  那时,洛河并不在汜水流入黄河,那是嘉靖年间的事,目下是在巩县北面与黄河会合,会合之地叫洛口,也叫洛水。

  他在洛口花了重金,用十两银子雇了一条小船偷渡过河。说偷渡,确是偷,如果被官府查出,要被扣留打屁股,判徒刑一年半,要过河,必须从官渡乘船。他的船是在晚间偷渡,河水滔滔,风急浪险,端的险象横生,像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趟。

  船上不仅是他一个人,还有两个黑衣劲装的黄鱼。

  这两个家伙高坐前舱,口沫横飞,高声谈话,天黑如墨,看不清面目。反正声如洪钟,口语粗野,即便是好人,也好不到那儿去。

  有一个说:“他妈的!太行山主那一群人,全是浪得虚名的毛贼,只会欺压咱们这些吃四海的苦哈哈。”

  另一个嘘了一声,说:“老四,别胡说八道好不好?你怎知他们是浪得虚名的毛贼?”

  老四哼了一声,说“事实如此,看了云栖逸箫,便成了丧家之狗,要是我,哼!管他娘的什么箫,也要砍他三五刀,我不信诸葛明有三头六臂,谁真正见过诸葛明?恐怕那老家伙早就见了阎王爷啦?用得着怕?”

  “老四,你为何不收敛些?乱说话对你没好处,万一让太行山主的狗腿子听去,你即使有九条命也保不住,你知道那天救祝中原的人,是些什么来路?”

  “你知道?”老四问。

  “我是在许州探得的消息,不会有假,那天来的人,有凤凰夫人五个婆娘有芦州岳家的一群娘子军……”

  “芦州岳家的娘子军?”老四讶然问。

  “是的,岳家就是散花仙子的娘家,但近三十年来已经隐起踪迹,但仍有人认识他们,那老丑怪叫天下第一狠人顾大娘,就是散花仙子的奶娘,那小鬼正是诸葛明的小孙孙,精灵古怪,难缠得紧,想想看,这一群人加上少林的贼秃,太行山主和夜游鹰怎敢招惹?腿下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直逃了十余里方能脱险哩!”江湖鼠洋洋自得地说。

  “呵呵,所以我说太行山主是个浪得虚名之徒,狗娘养的才只会欺压咱们这些小混混。”

  这时,船已到了河心,风浪更大,船上本来有四个人操桨,这时船速忽然减低,船头两名大船夫放下大桨,低头揭开一块舱板,各取出一把单刀,突然回身叫:“相好的,脱下衣衫来。”中原知道不妙,火速背起包裹站起了。

  “怎么了?老兄。”老四问,两人也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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