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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第六章 清浊自显

  两人重新上路,未牌初已到了嘉鱼,找一家酒店先进午餐,由于陆溪口一闹,耽搁了一两个时辰,午膳已晚了些。

  嘉鱼县,管辖三个乡,地方不大,原称鲇渎镇,五代南唐时方开始置县,这儿的河川盛产肥美的鲇鱼,因以为镇名。鲇鱼,俗称鲶鱼,扁头,苍绿色无鳞的长身,滑腻骯脏,沟渠田野甚至干塘中,比比皆是,在大江里,这种鱼甚至可长至百斤大小。食时略带泥腥,肉倒是细嫩无比,有人还不敢品尝,严格地说来,是一种下等鱼,称为“嘉鱼”,有点夸大,但如果到嘉鱼县而不尝尝,那等于白来了,这里的食店,大师傅的手艺也确可称道。

  他们吃食的酒店,靠在北门大街,食客不多,厅中十张食桌,只有他两个小伙子,另一桌还有三个走方老道,客人少得可怜,也许已过进食的时间了。

  门帘一掀,进来了主仆两人,大剌剌的踱入店中。

  走在前面的人,是个二十岁的年青人,未带头巾,黑发挽结,用素绢为发巾,穿紫色薄细盘领衣,蓝条子薄底靴,身高六尺,雄伟结实。窄额、剑眉、鹰目、鼻尖略勾,但不太明显,薄嘴唇,脸色洁白,上下唇剑是剃光光的,须根有点发青。总之,他人生得相当英俊,唯一的缺点是他的一双眼,盯着人时寒芒森森,不盯人时不住流转,使人一见颇不自在,有点生厌。

  后面跟随的,是一个仆役打扮的中年人,豹头环眼,狮鼻海口,留着大八字胡子,大眼中光芒四射。身高七尺余,宽肩膀,虎背熊腰,手臂特长。他手中挟着一个紫色剑囊,臂下挂着包裹,一个百宝囊,腰带上悬着一把连鞘厚背紫金刀,亦步亦趋的跟着青年人,一进门,眼中精光闪射,打量着食桌的人,眼神极为凌厉而威猛。

  两人的目光,扫过食桌上的中原和海文,没发现异状,便在右方食桌上落坐,吩咐店伙计准备酒食。

  当他们进门之时,海文即低声向中原说:“如果想管闲事做侠义门人,今晚咱们有事做了。”

  中原脑子反应极快,也就低声问:“小弟,你认识这两个人的来路?”

  海文点点头,说:“别用眼光盯他们,免人起疑,这两人我见过,但未朝过相,可能我的功力比他略逊半筹,但他无奈我何。”

  “他们的身分……”

  “那年青人姓于,名春,绰号叫一枝花。这家伙是个背地里无恶不作地淫贼,做案时定然在枕畔留下一枝纸造桃花,早些日子我在河南归德府,曾在他采花作案时,暗地打他一枚金钱镖,对换了三掌。”

  “他的师门出身如何?”

  “不知道。他在见机撤走时,曾有一种奇异的暗器向我袭击,但见电芒一闪即至,且可折向飞射,幸而我见机踏断屋椽,由屋下脱身。看光景,极像传说中的飞虹匕。假使是真,他必是早年的淫魔飞虹剑客王万年的门人弟子,可是却难以证实。”

  中原猛想起洞庭鬼叟的儿子,向鬼叟所说的话,便说:“飞虹剑客的徒弟,叫什么夜游鹰李咏。”

  “这还弄不清楚,但夜游鹰这王八,要找他的人可多着哩!可是他偶或夜间出现,一身裹在特异的衣衫头罩内,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白天即使他在你身旁和你交朋友,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哦!别说了,他们似乎在注意我们了。”

  中原与海文咬耳说话,唯恐被人听去秘密,但一枝花于春却不在乎,说话时却绝不避人,一面喝酒吞菜,一面向下首的仆人说:“天龙,今晚不在这儿歇宿了,这鬼地方真算是是穷乡僻壤,留不住咱们的虎驾。”

  “奴才知道。”天龙恭敬地答。

  中原暗暗叫苦,这叫天龙的中年大汉,功力定不等闲,看他气度风标,也不像是下人,怎会自称为奴才?如果真是奴才又怎敢与主人同席而坐?怪事。

  年青人淡淡一笑,又道:“云梦五蛟的人,怎么现在还不见踪迹?”

  “据姜老大说,他们须先会合鱼岳山,再派人前来迎迓少爷。”

  “那艘画舫是不是已经过去好半天了?”

  “少爷请放心,云梦五蛟已派船盯梢了。”

  “光盯梢怎成?必须打听来龙去脉才是。”

  “船未停泊,无法踩探。但请少爷放心,云梦五蛟不是庸材,他们会办妥的。”

  正说间,门帘一掀,进来一个獐头鼠目的劲装大汉,直趋一枝花主仆桌前,抱拳行礼道:“云梦五蛟手下蔡兴,奉命来迎接于爷大驾。”

  一枝花举手一摆,算是回礼,说:“请转告姜老大,咱们仍赶陆路,消息怎样?”

  “画舫明晨可能赶到武昌,当有回报,目下无法踩探,但由船中已露面的人猜测,可能是过往官员的内眷。敝上现泊舟西门码头,即将追踪前往。”

  “那鱼岳山主可曾请到?”

  大汉摇摇头,苦笑道:“敝上空跑一趟,鱼岳山主已被仇家宰了,军师分水鼠亦受重伤了,日下正返回水寨,纠集手下追踪仇家,已无法相助于爷了。”

  “那高冠山之会,咱们不是又少人手吗?”

  “其实鱼岳山主即使参预,也派不上多大用场,他的艺业怎能和与会群雄一较长短。”

  “你请便,咱们武昌见。”

  大汉对两位分别行礼,出店而去。

  不久,众人酒足饭饱,一枝花主仆先会帐自去,海文与中原亦随即出店,奔上官道,哈哈大笑道:“那小子要走亥时运了,竟打起凤凰夫人主意来了,咱们赶一步,可以赶上这场热闹。”

  中原却剑眉紧锁,道:“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武昌将有一场盛会。如果分水鼠一群人找到武昌,咱们可麻烦得紧。”

  海文大眼睛现出迷惑的神色,信口答道:“一群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大可不必担心,奇怪!我离开武昌月余,那儿难道还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中原却问道:“高冠山就是府城东那座山吗?早年颖国公在那儿浴血抢山,箭穿额洞胁而不死,最后……”

  “最后狡兔死,走狗烹,子孙无噍类,是吗?不提那些丧气事,伤感情。就是那座山,又叫黄鹄山、黄鹤山,俗称蛇山,武昌府龙蟠虎踞之地,谁敢在那撒野?咱们得去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

  这一段官道稍微窄小,在河汊湖泊中蜿蜒而行,到府城南面鲇鱼口,与从咸宁来的大官道会合,仅两百余里,按两人的脚程来说,黄昏后便可赶到当无问题。

  官道上行人极为罕见,怪不得路幅窄小。大江已经不见了,他们走在村落田野池塘小河沟之间,行人少见,正好放开脚程。

  葛海文功力深厚,轻功出类拔萃,中原则步法诡异,轻功另创一格,两人相较,海文略胜一筹,他可以长久地支持,时间一长,中原便相形见绌了。

  海文极有分寸,他知道这位大哥不行,不敢急赶,两人保持着不徐不疾的平常脚程,但看去仍同如流矢脱弦,比常人快了两倍。

  绕过一村,沿一座百十亩的池塘北走,池塘边长着一排已落了大半落叶的杨树,枯草齐膝,深秋的景色有些苍凉。

  走了一半,海文突然伸手虚拦,倏然止住,说:“大哥,慢些儿,前面有高手相搏。”

  “咦!一老一少。”中原止步说。

  路右,有座小山丘从东缓缓地伸展而来,丘脚正伸到地边,南面有一条小沟,水量不大,流往入塘。丘上林木荒草零星散处,看不清丘上的景况。

  近官道处一段枯草斜坡上果有两人在交手,拼斗之状并不惨烈,但内行人一眼便知他们正在以凶狠的内家真力在作生死相拼。

  “咱们走近些,看用不用得咱们插手。”海文说,也许他们看到有人动武,大概手脚有些发痒。中原一方面是不忍拂逆他的意见,一方面他经过一次血腥的沾染,胆气也壮了些,侠义胸襟自然也随之敞开了,说:“好!也许用得着我们排解。”

  两人便往前急射,海文一面走一面说:“大哥,小弟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海文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为何说该与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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