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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路右,有座小山丘从东缓缓地伸展而来,丘脚正伸到地边,南面有一条小沟,水量不大,流往入塘。丘上林木荒草零星散处,看不清丘上的景况。

  近官道处一段枯草斜坡上果有两人在交手,拼斗之状并不惨烈,但内行人一眼便知他们正在以凶狠的内家真力在作生死相拼。

  “咱们走近些,看用不用得咱们插手。”海文说,也许他们看到有人动武,大概手脚有些发痒。中原一方面是不忍拂逆他的意见,一方面他经过一次血腥的沾染,胆气也壮了些,侠义胸襟自然也随之敞开了,说:“好!也许用得着我们排解。”

  两人便往前急射,海文一面走一面说:“大哥,小弟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海文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为何说该与不该?”

  “武林中人,如果想要替人排解,必须有两件事,先自问能否担当。”海文滔滔不绝往下讲。

  “请问是那两件事?”

  “第一,自己的江湖名望。第二,自己的功力如何?如果两者皆无,切记不可为人排解。要不然羊肉没吃到,倒惹了一身膻气。”

  “依你之见,咱们又该如何?”中原正色问。

  “咱们两者俱无,有两条路可走,其一是趁早远避,其二是插上一手。”

  “我们……”

  “我们插上一手,只问理之所在。”

  “好!我听你的。”中原信任地说。

  两人到了斗场,先站在外面观看,正北,是个白发满头,长着白花兜胡的威猛老人,粗眉虎目大鼻阔嘴,脸上红光闪闪,目中神光四射,不怒而威,身材高大健壮,背上却长了一个大驼,如果他的背不驼,恐怕是有九尺以上的身材,即使驼了,仍接近八尺。上身穿了一件青灰色直裰,下面是同色灯笼裤,脚登抓地虎快靴,腰缠一根九节软刚鞭,胁下挂百宝囊和小包裹。

  下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喝!好俊,可惜脸上太白了些,祝中原在洞中六年不见日,但经过这二十天的奔波,脸上苍白已褐,泛上了淡红色,回复本来脸目。这位年轻人脸色之白,比中原刚出洞时还要白上三分,像在脸上涂了一层粉,幸而没泛青,泛青可就糟了。

  即使脸上太白,仍不损他的英俊,因为他的五官长得匀称而完美。剑眉入鬓,大眼亮晶晶的,悬胆鼻,嘴角向上翘的两片朱唇,双耳贴发,发结油光水亮。总之,令人一见,首先有八分好感,人不论男女,长得俊美确是占尽了便宜,尽管有些人高唱不以貌取人,但毕竟为数不多。

  青年人不但相貌秀,穿得也够帅,一袭飘飘青绸衫,衬得他修长的身材,凭添三分潇洒的书卷气,衣下露出剑鞘,下登镶蓝边的薄底子快靴。他右手举一把银芒耀目的长剑,一步步的向后退。

  驼背老人眼中神光凌厉,嘴角含着一丝冷笑,一步步前迫近,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立剑当胸,只消一推或者一拨,丈二之外的青年人,必用剑一振,也便挫退一两步,显然老人掌上所发的无形力道,凶猛无比。青年人差远了,只能挥剑震散最致命的袭来奇劲,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情势危急。

  青年人额上大汗如雨,呼吸急促,快退到田边了,要下田啦!

  中原和海文赶到,驼背老人轻瞥两人一眼,置之未理,突然向内一翻掌,用阴掌向外一挥。

  没有罡风呼啸,没有气流荡漾,无声无臭的先天真气,用化铁开碑的潜劲,向丈外袭去。

  青年人沉肩振腕,“嗡”的一声剑鸣,抖出一朵剑花,剑气嗤嗤刺耳,他的功力亦足惊人,看去比葛海文亦相去不远。

  剑啸声倏发的剎那间,青年人额上突现青筋不住跳动,豆大的汗珠四面飞坠,人向后连退四五步,快跌下田去!但他毕竟了得,勉力向右一扭,便转到东面,不再往南迎敌接招了。踉跄站稳,他吸入一口丹田真气,虚弱地叫:“老家伙,老怪物!你讲不讲理?”

  驼背老人冷哼一声,猛地一掌拍出作为回答。

  青年人剑向左振,人向右急飘,又道:“不讲理,你是挟技凌人,亮名号,咱们往后算。”

  驼背老人迫近五步,说话了:“等老夫折了你的手脚,再和你讲理不迟。”

  “你这算什么玩意儿?”青年人步步后退叫。

  “算你在咸宁县做下的玩意儿。”

  “你血口喷人。”

  “老夫双眼不盲,你即使骨肉化灰,老夫也认得是你,你跑得快,老夫追了你两百里,看你往那儿躲?纳命吧!”

  喝声中,腾身扑上,伸手便抓。

  青年人先是后退,再往右飘,并一剑斜挥,剑发锐啸,身法之高,令人骇然。

  驼背老人轻功似乎没有青年人滑溜,身形倏止,伸手一勾要用手掌去抓剑,但青年人滑溜如蛇,已撤剑疾走八尺外。

  “老夫要卸掉你一双手,再带你到咸宁去一趟。”驼背老冷峻地说,仍泰然在进迫着。

  “你是无理取闹,老晕了头不是,岂有此理!”青年人惶然叫。

  旁观的葛海文,见驼背老家伙处处逼人,愈听愈火,便慢慢欺近,也许是他先对年青人有了好感,对凶猛的驼背老人看不顺眼,决定管起闲事!他年纪轻,聪明过度,没问清内情,全凭一时好恶出手,确是鲁莽。

  “以老欺少,老家伙,你不惭愧?”他走近叫。

  驼背老人扫了他一眼,又扫了祝中原一瞥,看清了又是一双更俊美的年青人,也许先入为主的印象,也许是他对俊美的年青人不好感,哼声说:“两个也不是好东西,滚!”

  喝声中,突然一掌扔去,拦腰扫去,无穷潜劲,一涌即至,中原一看驼背老人向海文弟递掌,蛮不讲理,心中也有气,不知厉害,一声叱喝,竹棒拦腰便劈。

  海文虽知老家伙厉害,但也不甘示弱,也一挫马步,一记“庄家打狗”,亦兜腰猛劈还击。

  “噗噗”两声闷响,两人只觉得臂膀酸麻,那裂人肌肤的凶猛急劲,将他两直震出八尺外,竹棒前端一尺,全化为碎屑,四散激射。

  后来驼背老人半途收了掌,力道收发由心,任由竹棒攻到,在行将及身的瞬间,突然双掌齐出,分向竹棒拍击,急如闪电,拍个正着。

  那年轻人在中原和海文出招时,不但没乘机出招,反而退后三步,在旁冷眼旁观。当他的目光掠过中原的脸上时,先是一惊,最后变成一阵奇异的光芒,其中似含有妒忌的神色。

  驼背老人一声长笑,突然转身疾扑年青人,伸手猛抓。

  “着!”年青人厉叫,向左急射,洒出一道剑幕,猛攻老人右胁。

  老人突然扭手一抄,右手像个大铁钳,闪电似将剑身扣住了,身躯微转,左掌冲进,砍向年青人的右肩,这一掌如果被砍实,一百条手臂也完了。

  中原和海文,也在这剎间冲到,两条棒上展“雨打梨花”,下出“贴地盘龙”,上下齐到。

  年青人身法毕竟高明,心思也够灵巧,撒手丢剑,人向后倒,飞射两丈外,就在掌行及肩间不容发之际逃得性命。

  “小子混蛋!”老家伙叫!右手将剑扔出,提起左足向下急踏,快得令人肉眼难辨。

  攻上盘的是海文,他在老人右后方,剑靶闪电似撞到,恰好击中他左手虎口前两寸,不但竹棒断了,奇猛的反震力,将他震得横飞丈外。

  中原攻下盘,棒竟被老人一脚踏住了,想抽出已不可能,恍若蜻蜓撼铁柱一般。

  长剑划出一道光弧,飞出五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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