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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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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形不再晃动,剑尖徐扬,嘴角泛上一丝冷笑,踏出一步说:“这五年来,你的功力和剑术,确已有长足的进步,难怪竟敢前来讨野火找公道,接招。” 娇叱声中,她身剑合一前飞射,略泛青色的电芒,飞旋而进,剑啸刺耳,动魄惊心。 古二爷一声大吼,急射而进,剑闪千百道银虹再吐百十朵银莲花,迎着飞旋而至的青芒,向前急涌。 一连串错剑振击,令人心向下沉的啸声乍起,青白剑虹愈收愈小,行将欺近生死立判了。 “铮!铮铮铮!”龙吟龙啸声暴起,银芒一退,再退,眨眼间退出八尺外,青芒夭矫如龙紧锲不舍。 十一名大汉大概知道有点不妙,一声暗号,同时撤下刀剑,两下里一分。 正危急间,林中响起一声震天长啸,黑影在茫茫黄昏中闪在林外,共有二十名之多,刀光闪闪,剑气飞腾,向前猛扑,先前两人身形最快,右首黑影大吼:“还等什么?上?” 这时,画舫中灯火通明,四艘小舟载着人,如飞而至。 凤凰夫人一声娇笑,拔剑迎上说:“君山三霸全来了,今天该是好日子。” 凤珠也撤下宝剑,向一旁的中原说:“祝公子,请退到湖滨,先乘小舟,答应我。” 她声音微颤,中含无比关切,中原往后而退,说:“姑娘请勿与我为念,小心应敌,请恕我,我不能插手助你退敌。” “谢谢你,我……我不许你涉险,快退!”她再凝注他一眼,黑夜已临,她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脸的轮廓,一声娇叱,她已扑入人丛。 中原已退到湖滨,湖上小艇已到,一群男女距岸三丈余,便已飞跃而上。 他一伏,蛇行而向东退,远出五丈余,方展开轻功向东北如飞而去,打破牢笼飞彩凤,挣开金锁走蛟龙,他怎敢在这是非场中久耽?盘缠路引不要也罢。 次日一早,他出现在岳州对岸,远眺对面雄伟的岳阳楼,下望滚滚北流的湖水,剑眉紧锁,直着眼发愁? 他身无分文,由这儿乘船过岳州,没有官渡,即是有仍是要钱,渡资不多,每人十文钱,他半文也无,想过岳州他必须找钱,不然只好等天黑之后,泅水而过,真是身上无钱,呼天不应。 他在湖边彷徨不安,坐在渡头不远处发呆,他曾经试过,向如狼似虎的舟子哀求没有用,差点儿挨了几拳头,希望已绝。 渡头上面,有十来家村店,有十来个村夫在嘻嘻哈哈胡聊天,在等渡船,船只有两艘,两面对开,水程需两个时辰以上,够等哩。 朝阳已从对岸东茂岭升起丈来高,身上已感到温暖,但他心却是冷飕飕地,千般感触涌上心头。 出门不到一月,出生入死,性命朝不保夕,端的是处处荆棘,险困重重,目下身无分文,今后天下茫茫,前途逆料? 他心中泛起了无穷酸楚,几乎悲从中来,一早肚中空空,肚子也找他的麻烦,他正值青春发育期,需要的食量惊人,肚皮没有东西填满,真够他受的。 师父一再要他忍,但如何忍法,当刀剑行将加颈之际,能忍吗?当一掌拍到天灵盖,能忍吗?天!那是无法想象,空言忍耐,那是理论,与事实相去十万八千里,无济于事,世界上有许多事光凭忍受是行不通的。 他心中油然兴起反抗的念头,慢慢改变观念了。 对面的渡船快靠码头了,村店上的人纷纷向上跳,人一空,三名船夫中有一人站在跳板,等待客人下船。 最后下船的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叫化子,一头鸡窝般的乱发,骯脏污秽,五官端正,蛋形脸上全是烂泥迹,一双透着智慧的晶亮的大眼,看去极为刁钻古怪,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就是那骯脏劲令人讨厌,八成儿是故意装成的怪模样,身上穿着一袭短褐衫,补了不少补丁,拖着一条青竹打狗棒,施施然走上岸来,看到了排在人丛后的祝中原,大眼睛一翻,咧嘴一笑,径自走了。 祝中原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也比化子强不了多少,原是质料极好的衫裤,已沾满了尘埃,长衫下摆捞起掖在腰带上,露出下面赤足,全是泥垢。 小化子走在村店上,不走了,扭头向下瞧,盯住中原的背影出神。他心里想:“这位落魄的少年人,人如临风玉树,看气度风标,不像是低三下四之人,为何如此狼狈?” 中原没注意身后的事,在人丛后往前移动。 跳板旁的舟子,手提一个布袋儿,伸手向客人讨钱,每人十文,付了钱再行上船,少一文也不行。 客人共有二十余个,终于一一上完,轮到中原了,他硬着头皮,陪笑道:“请大叔行个方便,小可身无半文,往岳州投亲……” 语未完,舟子将钱袋系在腰带上,怪眼一翻抢着说:“小伙子,你干脆说你没钱,要白坐渡船,是吧?” “小可请大叔方便一二,日后……” 舟子将跳板向船中一推,狞笑道:“洞庭湖风大,但喝不饱。日后?哼。日后你死了,我难道去找阎王爷讨渡钱,呸!滚你的,下次有钱再来,我铁蒿张三从不挂阎王账。” 说完,一路上船,拔起了篙子。 中原抢前一步,便待往上跳。 铁蒿张三将蒿一伸,冷笑道:“你如找死,三爷定教你喂王八。”蒿一点,船向外滑出,另两名船夫驾起大桨,向对岸划去。 中原僵在岸边,真是欲哭无泪,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世界竟然毫无温情,自己小心哀求,却讨来了无尽的没趣与耻辱。 他一咬牙,往村店上走,一面动手脱去长衫提在手中,露出上身的细皮白肉,十分抢眼,他身材结实而雄壮,肌肉如球如丘,与细皮白肉极不相称。 他经过小化子身边,进入第一间卖茶店的小店。店主人是一个长着黄板牙的中年人,含笑迎上说道:“小哥是喝两杯吗?小店的洞庭春是在君山酿造的上好醇酒,包管小弟满意,喏!花生蚕豆,一应俱全。” 中原脸上讪讪地,嗫嗫地说:“小可无钱付渡资,无可奈何,这儿是小可的长衫,请大叔代为转卖,方便一二。” 那人摇手道:“小哥别找我穷小子开心……” “大叔,小可也是无可设法,任凭大叔瞧料就是。” 店主人大概知道有便宜要,伸手接过抖开细瞧,突又递回说:“不成!你这件绸衫乃是士子生员的儒衫,谁敢穿着?别说是卖,送给我也不敢要。” 中原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呆在那儿暗暗叫苦。 “哈哈!你不要我要。”身后传来了稚嫩声音,又道:“化子我穿上,权当斯文扫地。” 中原扭头一看,原来是小化子,正叉腰支棒,站在店门咧嘴笑。 他转身出门,苦笑道:“小兄弟,斯文可上而扫地,我可无法下得,算啦!该我倒霉。” 小化子嘻嘻一笑,向他伸手一招,向码头上走,一面低声说:“兄弟,当真穷得要典当这套衣物么?” 中原将长衫搭在肩上,愁眉苦脸地说:“要是走投有路,还用得着赤身露体丢人现眼么?” “上山擒虎易,开口靠人难,兄弟,你在白费心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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