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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前厅本有十来个人,正在痛饮老酒,这时同声吶喊,抄家伙向天井中急奔。

  黑影不上屋,奔入了内间,捞起一床棉被把祝娘子包住挟在臂下,从旁破壁而出,奔入庄侧密林。

  宋五湖已找到一把宝剑,追到后庄门,他却没想到黑影反而窜入内室,破壁而逸,没截住。

  木板壁一响,他知道要糟,立即飞身上屋,追出庄侧,眼看黑影入林,追之已是不及。

  他怎能罢休?一面追一面叫:“王八孙子,留下万儿,宋爷要追你上灵霄殿,活剥了你的皮。快留下人。咱们交个朋友。”

  林中传出一声哈哈狂笑,苍劲的声音说开了。

  “哈哈,采花虎胡琛,你改了二十年的姓,怎么永远把祖宗卖了?”

  宋五湖大吃一惊,顺声追入林中。林中积雪,人经过时触动枝叶,积雪碎坠,极易泄露行藏。一逃一追,转瞬即下去三五里。

  两人的轻功都够高明,前面的黑影略高半分,但带了一个人,便两下里拉平。

  宋五湖始终没拉近一两丈,心急之下,大叫道:“朋友,留下万儿,你既然摸清大爷的身分,定不是无名小卒,为何鬼鬼祟崇?”

  黑影也高声回道:“好淫贼,你躲不了,二十年你龟缩在王府,仍然无恶不作,丧心病狂。哈哈!你等着。你的师兄闪电手许炳虽比你好不了多少,但他从未犯淫戒,他正因为你胡作非为而深痛恶绝,会来找你的。记得邪道魔君江湖客尤世贤吗?他找了你二十年,却只道你流浪江湖,亦没想到会隐姓埋名龟缩王府。你准备好,他会找到你的。他曾经发誓,要擒住你剥皮抽筋哩!哈哈!你的报应快了!快了!”

  宋五湖愈听心愈寒,毛骨悚然。他的真名号采花虎胡琛,乃是“两正”的第二人闪电手许炳的师弟。由于他好色如命,闪电手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他仍不知悔改,照样采花做案。闪电手怒不可遏,发誓要擒住他治以门规。

  另一个使他改姓埋名的原因,就是被江湖客所迫。江湖客尤世贤正是“两邪”之首。有一次,采花虎在莱州府做案采花,被山东道的侠义门人追及,他竟冒充江湖客,将侠义门人吓跑。后来这事终被揭穿,江湖客盛怒之下,追踪天涯,要捉他剥皮抽筋。这一来,他吓得远走云南做山大王,最后仍是忧虑害怕,干脆进入了王府,果然平安了二十年。

  黑影揭了他的底牌,他吓得连打冷战,心中更急,必欲诛之而后安枕。

  他因此尽了全力赶,快到谷口了,相距仍是十余丈,白费劲,后面赶来的手下,还在一里之后哩。

  “朋友,你是谁?”他仍想套出口风,以便日后设法解决。

  “你猜我是谁便是谁。”

  “王八鬼孙,停下,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老夫没空,而且也懒得和你这人面兽心贼打交道。”

  “大爷捉住你,要将你零刀碎剐,方消今夜之恨。”

  “你还不配,废话!你像在吠。”

  “你敢留万,大爷定能辨到。”

  黑影已快出谷外了,突然长笑道:“别再套话了。告诉你吧!喏!老夫武林浪子上官罡,谅你不会陌生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人,大厅中那一掌,你吃得消?滚回去!免劳贼驾相送,不然前面积雪甚厚,老夫必定埋葬了你。”

  宋五湖心中一懔,脚下发软,站住了。

  在中原过去出了两位英雄人物,人称中原双侠。原是师兄弟俩,与武林八大高人齐名,但他们极少离开河南左近,老大叫武林浪子上官罡,老二笑阎罗甘弘。不知怎地,三年前师兄弟两闹翻了,不知所终。

  中原双侠的足迹,活动在河南布政司境内,凡是入境闹事的人,不落在他们眼中便罢,落了眼准是凶星照命,万无生理,功力之高,可以想见。

  老大上官罡医道极为高明,老二则心狠手辣,两人反脸的原因,乃武林中的一大秘密。

  宋五湖一听对方是上官罡,心中发毛,他强迫自己不相信,自己不是接下他一掌了?但再一想不由他不信,那一掌对方还是借劲退到火盆旁,故意让他有机会离开祝娘子,不然一掌伤人,后面的祝娘子必被波及,不被撞死也被撞伤。

  他站住了,前面的上官罡也止了步,回身说:“姓胡的,你好好活着,日后自有人前来找你,看你的心肝是黑是红,再见了,后会有期。”

  音落人闪,像一道轻烟,冉冉而没。

  宋五湖只看得毛骨悚然,这才是武林浪子的真才实学,去势如电,冉冉而逝。

  翌日午夜,回龙古剎的方丈密室中,两黑影坐在云床上正用传音入密之术交谈。其中之一是惠安大师,另一人是失踪已久的宫老爷。

  “此行可能困难甚多,确是辣手。”宫老爷说。

  “别顾虑太多,将人救回岂不完事?”惠安不以为然地说。

  “不行,永春日后必须堂堂正正做人,而且平岗村的人亦不堪牵累,像你我行云野鹤,当然无妨,他却不能隐居化外以了余生。”

  “你怎样打算?”

  “找到永春之后,我带着盗来的档案,夜入布政使府衙,替他申冤。着永春到衙投文之日,在堂下呼冤,双管齐下。”

  “此法可行,你何时起程?”

  “明早,今夜请将我的度牒准备好,我已盗了十余张空白路引,事不宜迟。”。

  “早已准备停当。”

  “祝娘子那儿,千万小心,千寻石室固然可靠,亦须多加留意。”

  “这并无妨过两天我带一个丫鬟入室陪她,唉!她……”

  “我走了,五更后见,我得将打算告诉祝娘子。”说完,悄然闪出,向千寻石室方向一闪而没。

  第二天,一个老和尚踏漫天瑞雪,直奔宝庆府,过了府境,改为昼伏夜行,奔向武昌府。

  可惜!他扑了个空,永春在长沙接到武昌府布政使大人的公文,拨入另一群囚犯中,取道常德押往西北充军去了。

  他在武昌苦等,始终没等到永春解到,花钱向公门的人打听,毫无结果,只知人确未押到。

  等到来年初春,到底被他打听出人已押往西北,他绝了望,一咬牙,便动身向西北赶去。

  人海茫茫,天下奇大,他一个孤身老和尚,到何处去找?从此,他走遍了西北边陲,流浪异乡,年复一年。西北的风沙霜雪,在他苍老的面容上,更刻划上无数岁月的遗痕。暂且不提。

  且说中原在石窟里──

  年复一年,六年了,两千多个白昼与黄昏悄悄地过去了,但洞中却看不到一丝日月星辰的光芒,看不到春夏秋冬。冷,是洞中唯一的气候。

  在溢水的洞窟中,不时可以捞到一些青绿的水草,这就是师徒两人的蔬菜。白鳝鱼,便是他们的粮食。

  六年来,洞中亦有不少改变。

  他们所开辟的石洞,已经超过了四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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