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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将近牛心砦,鸾铃声入耳,一辆双头轻车自北驶近,那是专走河南湖广的开封府荣记车行的私用马车。这种车的特色是车厢宽,轮辐小而轮圈大,可走小路,轻快无比,加上长辕可用四匹拖马。平时,这种车只供店主和几位管事大爷使用,有时也用来送官绅们的女眷,但极少走长途出现在湖广,极不寻常。

  车座上的车把式长相威猛,身材结实,长鞭一挥,“叭”一声暴响,鞭花恰在马头上空暴发,健马八蹄翻飞,在铃声中飞驶而过,车后带起的尘埃滚滚扬扬。

  他嗅到一丝幽香,心说:“车中有女眷,好香,可能里面是开封的美人儿蔡红姑,沙千里的新婚妻子。”

  官道通过寨西面,有一条路岔入寨门,门楼上高挂起一块大横匾,上面刻了三个朱红大字:“牛心砦。”

  南来北往的旅客甚多,挑夫与推货的手车络绎于途,大型的驴车与赶驮骡的商队,成群结队各奔南北,走在这条路上,保证不会寂寞。

  午正过后,正是最炎热的时光,行人旅客皆须打尖,以免中暑。他折入寨门,寨内的广场古木成荫,车和牲口倒是不少。

  应山附近十余座寨镇中,牛心砦与附近何家山的鸦孤寨,算是最大寨堡了,与北面的官川店形成一处繁荣的三角地带,附近大批畜产与织造品皆以此地为集散场,此地也是武昌一带畜产的供应中心,经常有大批的牛羊向南运输,回程则运来大批日用品。

  但一般说来,丘陵地区的物质供应相当贫乏,百姓小民的生活程度依然甚低,牛心砦虽是大镇集,人民的生活标准,依然停留在贫困二字上,大户人家并不多,所以进得寨来,所看到的全是土瓦屋与茅舍,全镇没有几座象样的楼房,脏与乱在所难免。

  广场原是市场,每三六九是赶集的日子,一早开市,午后散集后仍是广场,仅剩下孤零零的四栋茅草搭就的长棚,那是固定摊贩的贩卖场,平时也是行旅歇脚停放货物的地方。

  左面一排槐树后,是一排参差不齐的店铺,有贩酒的小食店,有两间兼营客栈的车店、客人可以租到短期的座骑,健驴、手推车等等,赶错了宿头的人,也可在店中投宿,店钱相当便宜。

  食店前的控马桩上,拴了六七匹座骑,那两位年轻骑士的栗色马也在其中。

  轻车也停在店右侧的停车场上,两名店伙正帮着把式卸下匹马上槽。

  他先到井架旁,放下包裹,松开绞盘放下水桶,井深十余丈,水色略浑,太深了必须用辘轳将水桶绞起。

  提过一桶水,倒入一个大木盆,不等他将吊桶放回原处,大木盆突被一双毛茸茸的大手端走了。

  “你干什么?”他一把抓住木盒,不悦地问。

  想不劳而获端走木盆的人,竟然是轻车的把式。这家伙咧着血盆大嘴,露出一口黄板牙,怪眼涌着洋洋得意的神色,格格怪笑道:“干什么?拿去喂牲口,不对吗?”

  “水可是我打起来的,老兄。”他傲慢地说。

  “你打我打还不是一样?他妈的你怎么这样小气?放手,不然打断你的狗爪子。”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在外行走的人,以忍为先,但忍让也有个限度,太过软弱便不用混啦!他妈的三个字在大河两岸不算是骂人,只算是口头禅,下层社会的粗俗口语,算不了什么,后面那句打断狗爪子委实令人受不了,这不是太横蛮霸道了吗?

  他冷然一笑,相当傲慢地说:“老兄,把水盆放下,我倒要看你用什么来打断大爷的手。”

  车把式怪眼一翻,放下水盆怒吼:“好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吗?大爷要将你弄下井去快活快活。”

  吼叫声引来了不少闲人,上来了一名村夫,叫道:“大家少说两句,有话慢慢商量,怎么回事。”

  车把式伸出巨灵之爪,一把抓住村夫向外推,怪叫道:“不许管大爷的闲事,滚开!”

  村夫颠退丈外,几乎翻倒,立即引起众怒,挤入一个穿袍的人,喝道:“好家伙,反了,你居然敢到牛心砦来撒野,好大的胆子,你……”

  车把式双手叉腰,虬髯戟立,睁着怪眼叫吼:“天子脚下金銮殿中,大爷也敢撒野,你这鸟寨是啥玩意,也敢管大爷的闲事?我,开封府蔡大爷手下首座车把式飞鞭欧文,识相的给我滚远些。”

  旅客中大概有不少是来自河南,知道开封蔡家底细的人,立即有人上前打圆场,附耳向青袍人如此这般一说,青袍人脸色一变,挥手示意闲人后退,一言不发扭头便走。

  飞鞭欧文更嚣张了,神气地向青袍人的背影叫:“哼!再不识相,他妈的拆了你这鸟寨。”说完,转向林华,一步步迫上吼道:“小子,跪下磕头,替大爷把水送到车旁,大爷高抬贵手饶过你一遭,不然……”

  “不然,你吃掉大爷不成。”林华冷冷地接口。

  两人身材一般高,但车把式要粗壮得多,手像是一把大蒲扇,五个指头粗短有力,一双腿像是两根大木桩,一看便知是练武有力的人,腰部比林华粗了一倍有余,从外表看,林华绝不是这位大牯牛似的车把式的敌手,吃定了林华了。

  飞鞭欧文拍拍胸膛,拍得隆隆怪响,拉开大嗓门叫:“大爷吃不掉你,但可以拆散你的骨头,丢你下井洗个澡。”

  “十来丈深井,丢下去岂不淹死?”林华若无其事地答。

  “所以你得听大爷的摆布。”

  林华呵呵笑,说:“你这厮大概被毒太阳晒昏了头,所以胡说八道。我看,你真该洗个澡了吧。”声落,右脚一挑。

  大木盆突然飞起,翻覆。飞鞭欧文未料到他有此一招,更未料到他能像变戏法般用盆水洗人无法躲避,被水淋了个痛快淋漓,成了落汤鸡。

  这家伙反应相当快,火速向下一蹲,避开了撞来的木盆,立即扑出叫吼如雷。

  林华不饶人了,左手拨开对方抓来的右爪,右拳疾飞,捷逾电闪,“砰”一声暴响,凶猛地击在对方的胸口上。

  飞鞭欧文皮粗肉厚,这一拳居然挺得住,仅身形一顿而已,接着大吼一声,以雷霆万钧之威猛地冲来。

  林华冷哼一声,在对方双手搭到的剎那间向侧一闪,扭身就是一脚。

  “砰”一声大震,这一脚恰好扫在飞鞭欧文的臂上。飞鞭欧文冲势更凶,直冲至井栏前方剎住脚步。

  林华跟到,一掌劈在对方的腰背上。

  “哎……”飞鞭欧文狂叫,终于站立不牢,向下仆倒。但这家伙仍然受得了,翻转出腿飞踢反击。

  林华却退出八尺外叉手而立,两脚走空没碰上。

  “起来,这次不算。”林华点手叫。

  看热闹的人轰然大笑,有些则大声叫好。

  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探囊拔出一把短匕首,飞鞭欧文怪眼彪圆,一声怒吼,火杂杂地冲上,一刀挥出攻取腹部。

  林华左掌下沉,一拂之下,格住了对方的右小臂,匕首便停留在偏门外,无法移至中宫,等于是空门大开。

  “你要行凶,打!”林华一面迫进出手一面叫,右拳突出,“砰”一声正中飞鞭欧文的左颊。

  飞鞭欧文也了得,在颊部着拳的同时,左手也抓住了林华的右肘曲池,奋力擒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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