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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三箭射倒了三个人,有两个人直滚下山脚去了,其他的人赶忙退走,不敢再到山坡上送死。

  至少,目前他是安全的。可是,这时还是巳牌正未之间,距夜幕降临足有四个时辰,谁知道这四个时辰中,有些甚么变化?主动控制在他们手中,他除了以不变应万变外,别无他途。

  对方人数近百,岂肯轻易放过他?他料想即将有可怕的变故,生死关头即将到来,必须早作准备。他开始收集狼牙箭,附近多的是,但大部分已经派不上用场,矢尖射在石上变了形,杆羽也破损不堪。箭这玩意十分精巧,矢尖或杆羽如果变了形,便会失去准头。因此,有名的箭手大多数皆自己制造,花了不少心血,所以不愿滥用。总算运气好,找到了四十余支尚称完好的箭。

  他一面整修收集的箭,一面监视着四周的动静。

  除了风声,死一般的静,不见有人走动,似乎世间一切都静止了,时光也停滞啦!头顶上偏南的朦胧日影,为何移动得这么慢?简直停在天上不走了呢?

  久久,正北方向突然笳声划空而起。

  三面山坡上匿伏着的人突然发震天吶喊,一面现身冲来,一面用箭开道,如同蜂聚蚁集终于向他发起冲锋了。

  相距最近的百四五十步,最远的在二百步以上。他拾来的是两个力的弓,在一般射手说来,已是最好的弓了。一般人所用仅是一个力弓,已可远及百步外,两个力的弓,好射手在一百六十步外命中标的毫无困难。

  “好啊!送死来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箭雨三方齐聚,划空厉啸震人心魄,箭下如雨,不让他抬头还战。

  他自有办法,箭不可能接二连三从一处射入,当第一支箭掠右面石侧而过的后一剎那,他贴石回敬一箭,全凭手急眼快以神卸箭,射向出现在最前面的人。箭离弦立即移向左面,换手发箭他两手皆可发箭,卧射、背射、足射无一不精,只片刻间,他已发出了八支箭。

  每一箭皆有收获,箭不虚发,但只有两声惨叫发出,其他六箭皆命中要害,中箭的人叫不出声音。

  人群渐近,箭的劲道显著地增加,由射来的箭便可猜出,对方已接近至十步内了。他只须照顾从左右接近的人,前面是一段平坡,平坡下是峻陡的斜壁,人到了下面,看不见上面的人,当然不可能发箭。

  他不再顾虑,先对付右面的人,射出三箭再回头反击左面的箭手,一面发箭,他一面想:“必须避免射要害,惨叫声可收震慑之功。”

  果然不错,惨叫声此起彼落,与那惊天动地的吶喊声相和应,只片刻间,吶喊声显著地减弱,推进的速度锐减。

  他突然狂笑,贴石向右连发三箭,箭出似连珠,狂笑声山谷应鸣,压下了吶喊声,惨号声余音袅袅,互相应和。

  吶喊声徐止,他清晰地听到右面传来了一个家伙的怒吼:“该死的马立罕,并未骗下他的铁胎弓。”

  进攻的人一停下,他突然乘箭止的机会跃上石顶,一箭离弦大喝道:“不要命的上。”

  “啊……”前面登上平坡的第一个人被箭贯穿小腹,跌到下面去了。

  箭雨再集,他已跃下石后不见。

  世间不怕死的人到底不多,谁也不愿硬向枉死城中闯。人群开始后撤,连滚带爬藉草石掩身潮水般退去。

  四周沉寂,但未死的人发出阵阵可怕的哀号,令人闻之心悸。

  他也感到疲倦,定下心养神,第一次凶险平安度过了,第二次凶险将更可怕,更猛烈的战斗将接踵而来,必须养神调息以应付危难。

  午牌末,第一支带了火焰的箭划空而至,落在他藏身处的右方。第二支火箭落在一座帐幕上。

  天空中一阵阵火流星像暴雨般落下,枯草起火,帐幕开始燃烧,片刻间附近便成了火海,罡风一刮,便成燎原。

  第一座木架出现在后面的山坡上方百步以上,人躲在木架后逐步前移,木架后全是弓手抄他的后路了。

  他忙着灭火,忙着清扫附近的枯草,未留意后面山坡上的木架。草烧不死人,但人等着烧同样会死。所以他不敢不全力灭火,清除附近的草以策安全。

  合围已成,但烟火迷蒙,包围他的人迟迟未发。

  终放,他看到了后面上方的木架,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叫完了,想不到一时大意,今天要埋骨荒山身丧异域。

  “真是天亡我也。”他绝望地叫。

  突围也是死,等着也是死。他浑身沾满了烟灰,四周大火熊熊,生死关头已到。

  他拔出了飞凤剑,钢牙一挫,准备突围。

  蓦地,一道灰影出现在第一座木架后,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啸,四具人体飞掷而下,木架突然崩塌下坠。接着,狂叫声震耳。

  他抬头上看,不由一怔。他看到一个反穿老羊皮袄的灰影,手中一根乌木杖势如狂风暴雨,杖落处石破天惊,箭手被打得凌空飞起,杖扫木架天动地摇,千斤木架天崩地裂。

  上面共有三座木架,共有二十余名箭射手。灰影一冲之下,两座木架崩散下坠,二十余名弓手死掉一半,其余的人狂叫着四散逃命。

  灰影快得是鬼怪幻形,八方追杀箭手,一面杀人一面用回语咒骂:“该死的东西!敢到此地放火?杀!”

  语音声如洪钟,苍劲有力,中气十足,是上了年纪的人。

  右面,也传来了可怕的怒啸声和惨叫声,一个尖厉的声音传到:“天杀的,还敢用箭射我?”

  左面烟火中,传来了震天长笑和惨笑声。

  真是救星自天而降,来到正是时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火箭已停止射来,烟淡迷蒙,该抓住走的机会了。

  他挺剑飞纵,远出三丈外,落向熊熊烈火,一沾即起,再次飞跃。

  裤管着火,他无暇扑灭,三五起落,便脱离出二十丈外,扑地滚倒,滚熄了裤上的火焰飞跃而起奔入山口脱出险境。

  由于纵跃快速,裤管着火但难以燃烧,因此只受到些少灼伤,他无名火起,收了剑改用弓箭隐身一座石后,射杀那些逃散的人。

  他共看到三个人,两个灰影和一个穿破青袍的人,追杀奔逃的箭手。两灰影一使乌木杖,一使长仅一尺八的鸠首杖,穿破青袍的人则用剑,奔东逐北,被追上的人全无招架之力,一战便毙惨绝人寰。

  有人向山口奔来,来得好。

  他现身卓立山口中,一声长笑,发出了第一支箭,领先奔来人掷倒向下滚。

  “救火的不杀。”他大吼。

  这一叫,救了十余个人的命,那些人不敢再逃,抡弓用刀拍打着燃烧的枯草,阻止火势蔓延。

  火焰将熄,他看到并肩走上的三名救命怪人,不由一怔。

  说是怪人半点不假。使乌木杖的是个年届古稀的老人,八字吊客眉,鼻大嘴大,老眼厉光闪闪,花白色的山羊胡,满脸皱纹,神色间乖戾之气外露,穿一身老羊皮袄,毛里露在外面,尘土灰垢渗在毛中,白色的羊毛变成灰黑色了,另一人穿了同样的老羊皮袄,披散一头灰发,鬓旁插了一支手工精巧的祖母绿宝石凤头钗,脸上伤疤足有五六条之多,有长有短疤光闪亮,脸部因痕而扭曲变形,狰狞丑恶十分可怖,但五官倒是匀称,尚可从五官中分辨出是个老女人,年纪也在古稀左右了。

  另一人年纪也在花甲以上,灰发挽了一个道士髻,穿的破青袍确是道袍。斗鸡眼,似乎阴森莫测令人害怕,勾鼻薄嘴唇,下颔突出表示个性坚强,灰色脸膛似乎皱纹不多,垂剑站在那儿,脸上挂着一丝莫测的怪笑,整个人显得阴阳怪气,怪异的斗鸡眼令人一见不由心中发毛。

  他丢掉弓,收了剑,赶忙趋前长揖到地,恭敬地用汉语说:“武林后学林华,参见三位老前辈,并谢诸位老前辈救命之恩。”

  支着乌木杖的老人,先冷然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腰肋旁插着的箫囊上,最后又目不转瞬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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