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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五章 百兽神君

  蒙人发出一声怒极的低吼,扑上伸手便抱,要将他摔倒。另一蒙人也从旁抢近,挫身出腿猛踢下盘。

  身在虎穴,人孤势单,出手如无分寸,极可能断送自己。重了出人命,必须犯众怒激起公愤引起群众起而攻之。出手轻,难起收吓阻之效,形势同样凶险。他侧闪,拆招、切入、反击。一闪之下,抱腿落空,他的左手拨开并扣住蒙人抱来的右手,切入扭身出掌,“噗”一声劈在对方的背心上。接着,猛打刚收腿的人。说快真快,鸳鸯连环腿捷如电闪,快速绝伦,“噗噗”两声两腿全中,踢在出腿袭击的蒙人左右双肩,力道甚猛。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名蒙人仆倒昏厥,另一人被踢得倒飞丈外,砰然倒地,跌了个手脚朝天狂叫着挣扎难起。

  也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扑近蒙酋。

  两名蒙酋的侍从左右齐出,拔刀虎吼抢到。

  他已抢先一步,抓住了蒙酋。蒙酋身手不弱,伸手反勾他的脖子,并用肘攻他的肋胁。他根本不在乎,抓住对方的手臂猛地一扭,顺势勾勒住对方的咽喉,大喝道:“不将人交出,我杀你个落花流水。”

  “你……你敢在这……这里行凶?”慢了一步的蒙人侍卫沉声问。

  “如果不敢,我便不会来。说,交不交劫匪?”他用飞刀点在蒙酋的喉部厉声答。

  “在后帐,你自己去捉。”坐家喇嘛惊叫,向远处的一座皮帐一指。

  他将蒙酋向前一推,排众而出,在数十名蒙人男女的惊愕注视下向后帐走去。

  两名侍从正待挺刀扑上,蒙酋赶忙低喝道:“不许上。这人勇悍绝伦,胆气吞河山,要想擒杀他,我们将死伤奇惨。”

  赤斤蒙古卫,简称赤斤卫,卫所在旧玉门县内,东至嘉峪关两百四十里。

  三年前,卫所的实际统治者是左都督赏卜儿塔,但赏卜儿塔年事过轻,部众与及罕东卫(番人)的首长,共举指挥佥事加定暂掌印务,赏卜儿塔也诚心推让,合奏朝廷,朝廷下诏允准,赏卜儿塔退居名义上的统治,由加定主政。

  赤金卫的统治者是蒙人,但血统逐渐变易。设卫之前,第一个到达此地的蒙首塔力尼,自称是故元丞相苦朮的儿子,率部众男妇五百余人投诚,朝廷(永乐朝)诏设赤斤蒙古所,以塔力尼为千户。苦朮娶的是番女,生塔力尼。次娶蒙女,生子琐合者、革苦者。因此,塔力尼事实是蒙番混血儿。部众也分三部,住处分开,番人居左帐,由塔力尼掌握,蒙人居右帐(蒙人以右为高位)属琐合者指挥。中帐则由苦朮带领。

  苦朮死后,塔力尼主政,番人得势,内部便有了摩擦。直至塔力尼的孙子阿速袭位,曾经发生多次权力斗争,甚至惊动朝廷,派兵平乱,将一部分蒙人迁至关内安顿。因此,该卫目下名义上是蒙人主政,是蒙人所建的地盘,事实上其中番人甚多,蒙与番的实力相当,倒能相安无事。

  左都督赏卜塔儿平生无大志,大权旁落。都指挥佥事加定是番人,雄才大略,颇得众心,而且对朝廷忠顺,三年来力争上游,人畜同旺内部安定,而且获得罕东卫的番人支持,兵精将足颇为富裕。

  卫城不大,城周仅两里余,城高濠深,戒备森严。这是一座有山有水,位于平原中的要塞。东面六十里是金山,出产黄金。西面二十里是赤斤山,是该卫的重要门户。北面十里是独登山,出产附近千里最佳的白盐,南面是红山,再往南便是祈连余脉了。这是一座得天独厚的城,从金山到赤斤山,百里内水草丰茂,蒙、番两族结账而居,和平相处,草原中牲口成群,健马结队。

  林华押着两名劫匪赶路,次日一早便启程过金山的南麓,进入草原的繁荣地带。大道两侧每隔七八里便可看到聚居的蒙人和番人。蒙与番的帐略有不同,番帐深度不够,而且没有蒙帐华丽。蒙帐俗称蒙古包,利用牛皮制成。番帐有些用羊皮,显得小家子气。

  气温渐高,露水已干,远远地,便看到路右有一人一骑,不住注视着他们。

  “有人在监视,不知是敌是友。”他想。

  他一马当先,后面是坐在鞍上、两手被捆在前面的两名劫匪,匪首的鞍后带着劫自驼队的赃物大革囊,因此,无法快赶。

  匪首注视远处的骑士片刻,向林华背影叫:“汉客,咱们再谈谈条件好不好?”

  他扭头冷笑一声,冷冷地说:“没有条件可谈的,你可以到卫所申诉去。”

  “汉客你何苦和我们作对?我们的人该已闻风赶来了,你还有机会。劫来的财物咱们奉送,你不接受岂不太愚蠢?路右的那位骑士。可能是咱们的人呢。等到咱们的大队人马赶来,那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放心,我这人是不怕吓唬的。如果你们喊伙赶来,死得最快的人,该是你们两位而不是我。””

  “我不信你不怕死。”

  “你怕不怕死?”

  “我不怕。”匪首傲然地说,冷哼一声又道:“等你落在咱们的人手中,你便知道死的滋味了。”

  “闭上你的嘴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林华不耐地叫。

  “不久之后……”

  林华突然兜转座骑,匪首打一冷战,改口叫:“不说就不说,其实我是一番好意。”

  林华驱马接近,狠狠地抽了匪首一马鞭,似乎把匪首抽落马下,沉声说:“你听清了,下次你再提起你那些贼伙来唬人,我要割下你一块肉来,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半个时辰后,里外尘土大起,有数匹健马正绝尘而来。

  “我们的人来了。”匪首忍不住喜悦地叫。

  五匹快马迎面飞驰而来,马上的五名劲装带刀骑士脸无表情,五匹马前三后二,像冲锋般冲来,看声势,显然来意不善。

  林华掉弓在手,油然而起戒心。

  匪首哈哈一笑,怪叫道:“咱们同归于尽。汉客,这时转念还来得及。”

  五骑士接近至五十步内,既未拈弓,亦未拨刀,但速度似乎快了些。

  林华反而将弓挂上,扭头冷笑道:“你少做苟活的大梦了,快死了这条心,来三五个人,不够在下消遣,你最好祈祷他们不是来救你的人,他们来早了,你便死得早些。”

  五匹快马从路右驰过,五骑士仅瞥了众人一眼,并未有所举动。

  “可惜不是你们的贼伙,不然在下便可大开杀戒了。”林华扭头向匪首说。

  “你放心,我保证你不能活着到达卫城,我也不会到卫城受审。”匪首颇具自信地说。

  “咱们走着瞧好了,已不足五十里啦!”

  “五十里需时半天,半天中任何事都可发生,是不是?”

  他们的行程的确是太慢,两匪的手被绑,只能勉强坐稳在光背马上。林华沉得住气,艺高人胆大,他不怕贼伙劫夺囚犯,匪首的多方恐吓对他不起作用。

  “呵呵!反正不论发生任何事故,第一个倒霉的必定是你。”他大笑着说。

  前面展开了一串起伏不定的丘陵,星罗棋布着一些矮树。野草高于人齐,是匪徒们的藏身的好地方。林华提高警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敢丝毫大意。按行程,带了两个俘虏,虽有座骑但一天赶不了一百里。而匪首被擒,摩伦族传递消息的快马,这两天一夜中,至少也远出四百里以外了,余匪沿途埋伏劫人并非奇事,他不得不提防意外,一切得靠他自己。

  正走间,蓦地左右人影乍现,八名蒙人的脑袋升上草梢,相距不足三十步,八张强弓拉满,寒星破空而飞,接着是弦声狂鸣。

  他反应奇快,火速滑下马背,一拍乌骓的头部,乌骓突然向下一伏。

  两名劫匪滑下马背,急抢缰绳,然后跳上马背,兜转马头落荒而逃。

  林华向路旁的草中一窜,立即隐身不见。

  八蒙人只有发射一箭的机会,八支箭全部落空。附近四周草高而密,人向下一蹲,除非走近至身前,不然很难发现。突袭失手,八蒙人显然已慌了手脚,进退维谷。眼见林华窜入路左右的草中,想抢入追赶却又怕林华暗袭,撤走却又不甘心,路右的四蒙人伏下不敢移动,等待林华现身。路左的四个人又不敢追,双方僵住了。蓦地,踏草声入耳。

  路右的四蒙人吃了一惊,声音发自前面十余步,显然对头已找来了。

  第一名蒙人探出头来,顶门刚现,站在二十步外的林华箭已离弦,蒙人的脑袋刚现,箭便穿眉心而入,直透后脑两尺,巨大的冲力将蒙人后掷八尺,带着一声厉叫,砰然倒地。

  林华一步步向前走,引弓待发。

  路左的四蒙人在草中急窜,窜至路侧潜伏不动。

  “啊……”路右的第二名蒙人探头上伸,狂叫着倒了。

  路左的两名蒙人突然窜出路面,不约而同向跪伏在地的乌骓马奔去,显然都想夺神驹逃命。

  林华扭身背射,连发两箭。

  两名蒙人距乌驹尚有五六十步,狂嚎着摔倒在地挣命。

  八个死了一半,其他四人被狂嚎声惊破了胆,在一声撤走的唿哨指挥下,四人分向四面拔腿狂奔。

  林华从容发箭在双方相距仅五十步左右的射程下,谁也休想躲得开他的箭,何况逃命的蒙人以背相向?命运不问可知。

  射倒了四名蒙人,他从容收回八支箭,而且加以拭净,方跨上马循蹄迹追赶两名逃匪。

  两名逃匪逃出里外,方缓下座骑,以牙齿咬开捆手的绳索,然后策马向南沿坡沟向南逃。逃出七八里外,匪首松了缰,座骑一慢。他拭掉满头大汗,回头眺望片刻。这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坡沟两侧的丘阜高约两丈余,看不到丘阜上的景物。身后鬼影俱无,没有人追来。

  “哈哈哈……”匪首宽心地大笑,笑完向同伴说:“别伦哥台总算够义气,总算派人将你我救下了。我告诉那汉贼说绝不至卫城受审,他竟然不信,哈哈……”

  笑声未落,他的同伴骇然叫:“瞧,他……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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